“他不願意!”明女士氣憤起來,忽然摘下符咒,顯露出形貌,走到明遠之跟前,怒氣衝衝地一把拉起弟弟,將他拽離了李雲薇身旁,“遠之,別傻了,她根本不是雲薇,就是個頂著雲薇麵孔的妖孽,你別被她哄騙了。”


    明遠之一驚,抬頭見是姐姐,奇道:“姐姐,你怎麽能到這裏?”


    明女士反而糊塗了,迷惑道:“你為什麽這麽問?”


    明遠之道:“這不是我的夢裏嗎,你出現豈不是很奇怪?”


    明女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所以你其實知道這裏不是現實世界?你真是氣死我了,什麽夢,你都靈魂出竅被妖精迷住了,還以為做夢呢,簡直糊塗到家了。”


    明遠之旁邊的女子臉色立馬蒼白起來,囁嚅道:“姐姐。”


    明女士眉毛都立起來了,諷刺道:“你可別叫我姐姐,我可沒有你這樣神通廣大的妖精妹妹或弟妹。你把我弟弟擄到這一個月了,剛才還問他那個問題,是誠心想要害死他不成。”


    李雲薇頓時紅了眼圈,低頭擺弄著衣襟,身子微微顫抖。明女士更氣了,看她那副樣子感覺自己像拆散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她反而成了受害者了。


    “你倒還委屈上了,剛剛不還打著將我弟弟永遠留下的主意,現在裝什麽無辜。”


    “姐姐,我真的很愛遠之,我對他沒惡意的。”


    明遠之抓著姐姐的衣襟搖了搖:“姐姐,你有什麽衝我說,別為難雲薇了。她已經死了,我能和她的魂魄再次相逢已經是上天憐憫了。”


    赫胥輕笑出聲,顯出身形:“還真是癡情的人,你如何確定這是你妻子的鬼魂?”然後她又看向李雲薇:“小梨花,盜取他人的容貌可不是個好習慣哦。”


    李雲薇臉色變得慘白,輕輕後退幾步,充滿恐懼之色地看向赫胥,這人是誰,力量為何如此強大,光是站在那裏自己就有種要現原形的感覺。


    “我不明白你們都是什麽意思,遠之,我就是李雲薇啊,不是什麽鬼魂,姐姐,你又為什麽說我是妖精。”李雲薇還在嘴硬。


    赫胥倏然靠近李雲薇,抬手點在李雲薇額心:“自欺欺人無法帶你度過危機。”


    在赫胥的力量之下,李雲薇身上的衣服變了,化作一席淺綠色長裙,頭發也如瀑布一般垂了下來,變成翠綠色,上麵星星點點點綴著白色的花瓣,但是容貌依舊沒有變化。


    “原來你連人形都沒有修出來就開始想要害人了。”


    李雲薇在赫胥的壓製下竟然連反抗一下都做不到,她絕望地閉了閉眼睛,然後看向明遠之,在他的眼睛裏映照出自己可憐的模樣,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你究竟是誰,為什麽一定要來打碎我們的美夢。”


    名明遠之呆呆看著眨眼變了樣子的李雲薇:“你真的不是雲薇的鬼魂?”


    李雲薇此時還能再說什麽,她露出一抹苦笑:“我不是,我叫梨影,是你窗前那棵梨樹。”


    明遠之後退兩步,低下頭看著無盡的花海傷心道:“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命運果然不曾青睞我。”


    明女士忽然抬起手打了弟弟一耳光:“我從不曾想過我的弟弟是這麽自私的人,怎麽,如果眼前是雲薇的鬼魂,你便會拋棄一切隨她而去?你讀了這麽多書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雲薇若在天有靈,會願意看見你這樣自暴自棄嗎?會開心你殉情嗎?”


    淑女發起脾氣來比母老虎更恐怖,別說明遠之了,連赫胥都感覺空間裏的空氣降了十幾度。


    明遠之低下頭,聲音不自覺哽咽起來:“可是太痛苦了,我真的很思念雲薇,我們都沒有來得及好好告別。”


    梨影對著明遠之失魂落魄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無比可笑,她學李雲薇學得惟妙惟肖,卻忽略了在這段感情裏,明遠之的目光裏從來不曾有自己的影子。可是她卻似乎仍然沒感覺到後悔。


    她抬起頭道:“明鈺,很抱歉我的執念傷害了你們,你們離開吧。”


    明女士發現梨影眼睛裏深情依舊,卻多了幾分清明,她忽然有些感慨:“對你的感情我無法置評,但是我不會原諒你對遠之的傷害。”


    梨影輕笑一生:“看在我和你們同處半生的情分上,能不能讓我和遠之告個別。”


    她眼巴巴看向明女士。


    明女士此時反而有些心軟了,她琢磨著或許這姑娘真的是愛極了自己的傻弟弟?她沒說話拉著赫胥走遠了一些。


    梨影癡癡望著眼前俊朗的男子:“遠之,你愛我嗎?”


    “你不要說了。”梨影不等明遠之回答,突然伸手輕捂住明遠之的嘴,神情說不出的惆悵。


    明遠之微怔住,看著眼前素白清瘦的手指不知所措,在知道眼前之人不是李雲薇的那一刻,他對眼前人便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愛戀了。


    梨影臉上掙出一絲紅暈,嬌顏如詩。她輕綻出一抹如煙嵐般清淡的笑容,道:“若你說愛我,我固然高興,可我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畢竟從頭到尾你眼中的我一直是李雲薇。”她眼簾輕垂,淡淡的情愫如合攏的睡蓮般收斂起來,卻讓人更加憐惜,“但若你說從未動心,我會傷心的。所以還是不知道的好。你不知道,我愛了你多少年,從你小時候給我念書,承諾要娶我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上你了。這些年也隻有你會傻兮兮的給我一棵樹念書,會和我說悄悄話。你讓我生出靈智之後第一次懂得了什麽是寂寞。”


    從來無人在意的大樹重複著年年歲歲的開花結果,安安穩穩過了數百年,從不知何為憂愁寂寞,可是這個男孩讓她意識到了自己以前過得是何等孤獨,進而迷戀上了那種陪伴的感覺。可是後來那個男孩長大了,離她越來越遠,又有了心愛的姑娘,她隻能站在原地獨自品味難耐的孤獨,這讓她如何甘心。這份不甘終究讓自己行差踏錯走上歧途。


    明遠之溫潤的眼睛流瀉出一絲痛苦,卻隻長長一歎。


    這一個月,梨影始終模仿著李雲薇的一切,他是真的沒有分辨出來她們之間的不同。


    梨影似忽知道明遠之眼中之意,神色淡然,隻握拳笑道:“若有來生,我希望自己能轉世成人,那時我會和她公平競爭,到時候我可不會留情了,我一定會把你搶過來。”


    明遠之輕歎,卻沒說什麽。赫胥卻垂下眼睛,梨影已經沒有多少機會轉世了,強行化形,拘人魂魄卻還要保人性命,對這個小妖來說透支的不僅是生命,還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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