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萊恩一轉身便不見了身影,愛芙在原地愣了好久。


    夜幕降臨,風雪不停。


    愛芙放任自己待在宿舍裏。


    她輕輕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她的心尖還在輕顫。


    真是一場豪賭。


    她念神咒前一點都沒有探察到萊恩的氣息,但是她很快便發現了端倪。


    萊恩是神明,不知比她強大多少,想要隱藏起自身的氣息不難。


    可是情緒上的波動卻不是那麽好控製的。


    在她念完神咒想要去觸摸伊牧留下的禁製時,她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


    她感知到周身有一絲氣壓,陰沉至極。


    就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滔天壓抑。


    敏銳至極的直覺告訴她那是萊恩。


    是怒氣衝衝即將爆發的萊恩。


    是什麽能讓祂情緒變動如此巨大呢?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極大概率是她的舉動。


    她一下便反應過來,萊恩定是反應過來她的騙術。


    祂果然沒那麽好騙,縱使她之前在祂麵前偽裝地那麽好。


    那怒意似乎都能將她撕裂開來,與萊恩直麵必然是最壞的結果。


    她實力遠不及祂,無論如何,必定是她受傷。


    既然已經被發現,就再難獲取信任。


    她的處境岌岌可危、被動極了。


    萊恩不會再相信她的言行了,祂那麽多疑,既然上當了一次就難再上當。


    此刻主動權在萊恩手上,而她唯一能做的,隻有讓萊恩的決定不斷地往對她稍微有利的境地靠近。


    就像是黑暗童話裏拿捏了國王把柄的農夫總是想要依靠把柄來威脅國王以此獲得些什麽寶貴的東西。


    與其相信將寶石與美人賜給農夫能讓農夫他守口如瓶,倒不如直接殺了農夫以絕後患。


    而在她發現了萊恩的氣息後,祂並未直接站出來,這也讓她心中思慮糾纏。


    她極力揣測祂的想法,極力尋求對策。


    祂是想看看她還會去哪些地方找伊牧麽?


    明明氣壓都那般低沉了,似乎席卷著狂風驟雨,卻沒有向她動手。


    祂會強製把她擄回祂的古堡麽?


    局勢能由她掌控把握得可不多。


    她裝作什麽都不清楚,甚至縱容著身子在寒風裏飽受摧殘,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宿舍。


    她在賭,賭萊恩舍不得殺她。


    她在賭,當她擺出一副柔弱無害的姿態、赤裸裸地表現出她對伊牧那“依賴”的情緒,祂能做的隻能是清除掉她的記憶。


    她的直覺告訴她,除非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否則萊恩是不會對她采取強硬的措施。


    而她在與萊恩的相處過程中,也發覺了祂吃軟不吃硬。


    而她身上伊牧留下的神咒依舊存在,以及她血液裏仍然有著祂的小部分光明神力,這一切都給了她一絲懷疑的念頭。


    雖然她現在找不到伊牧和以往一向黏她的光明因子,就連那花園宮殿上飄浮的禁製也不知所蹤,但是她身上有關於祂的印記依舊留存。


    事出反常,必有貓膩。


    她在賭,她的記憶可能好消除,但是她記憶中有關伊牧的片段會像那印記一樣沒那麽好消除。


    若萊恩真的踩進她設下的局、若記憶真的無法消除,這至少可以短暫牽絆住萊恩,讓祂尋找其他方法,而她便可借機尋求新的對策。


    若是不幸,萊恩真的能夠消除她的記憶,那麽她無論如何也要留存住最重要的點,將其融入她的血肉與靈魂。


    於是她便做出那副迷糊且委屈兮兮的姿態,極力製造出她柔弱可控的錯覺。


    她直勾勾地感受著萊恩踏入她設下的局,她卻絲毫不敢輕縱。


    在萊恩的神力還未鑽進她的腦海裏時,她的感知力就時刻警惕著、全身戒備。


    她能感知到,萊恩的神力在她腦海裏尋找翻滾,帶來那尖銳的痛意。


    她腦海裏有關伊牧的記憶逐漸消失,這讓她的心墜入深淵。


    她以為她賭錯了,就在她想要發動感知力和萊恩極力拮抗來保全一些重要記憶時,那些個消散的記憶又重新凝了回來。


    而萊恩似乎毫無察覺,她腦海裏有關伊牧的記憶就這樣一邊消散一邊重聚。


    等她腦中有關伊牧的記憶消散完,萊恩的神力便退了出來。


    這一時間讓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萊恩這是沒有發現她的記憶又重新凝聚回來了嗎?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偽裝成什麽樣子。


    可很快,她就又察覺到萊恩情緒上那一絲細微的變化。


    類似於鬆下一口氣卻又再次高高提起。


    沒有那麽多時間讓她思考了。


    她隻能再次豪賭一把。


    她裝成一副懵懂的樣子,逼迫自己耐著滿腔厭惡對萊恩表現出孺慕。


    在那嚴峻而極度危險的形勢下,她居然克服了內心極度的厭惡,成功表現出孺慕的模樣。


    而萊恩的表情和反應恰恰昭示了一切。


    萊恩以為自己成功得手。


    像是來不及再次確認一下她的記憶到底有沒有被祂消除完整,祂便急匆匆地離開,即使祂表麵上裝的多麽正常,可她依舊感知得出來。


    祂是在急什麽呢?


    好在萊恩並未久留,否則以祂的多疑,實在是難以應付。


    萊恩消除記憶時給予她的那股痛意比她在白袍少年下感受到的痛意來得輕緩許多,可是卻讓她的心情更為沉重。


    那股痛意,熟悉到就像又喝了安妮娜給她灌下的巫毒。


    而安妮娜的巫毒恰恰又是能麻痹族人的心智、改變族人的信仰…


    這與萊恩想要清除她記憶的手法似乎有著有異曲同工之妙。


    唯一不同的便是,族人在安妮娜的巫毒下的荼毒下神智被麻痹、信仰被成功篡改,而她卻沒有。


    一如在萊恩的摧殘下,她有關伊牧的記憶依舊留存。


    而她對安妮娜的巫毒有著抗性,難道這巫毒的起源是萊恩的手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愛芙的手指緊緊屈起,掌心的血肉都被她掐出了血還不自知。


    良久,她那沉如深海的美眸才向窗外望去。


    一片無際的黑意。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再難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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