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自己宿舍的克莉絲塔就惡狠狠地將桌上的東西摔下。


    守衛在屋子外的騎士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早已是見怪不怪。


    克莉絲塔的指甲狠狠摳進血肉。


    該死的溫斐爾,她還沒去算計他,他就敢先一步算計到自己頭上來了?


    還藏著天使的翅膀,難道溫斐爾也遇到了落難的天使?


    克莉絲塔目光驚疑,思緒不由得飄回了初見西格莉德的時候。


    那年她七歲,正是頑皮驕縱的時期。


    她是皇室裏長相最絕美的公主,頗得父皇寵愛。


    年少時因為好奇而瞞著女仆來到關押犯人的獄塔周邊,想要看看父皇口中的“禁地”。


    什麽禁地這麽神奇,連父皇最受寵的皇兄都被禁止前來。


    克莉絲塔陷入回憶中,呼吸都漸漸放輕開來。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她無意中看到了那個純潔如天使的身影。


    確切來說,她就是天使。


    那是她與西格莉德的第一次見麵。


    聖書上曾說,天使不分性別。


    可她看見的西格莉德卻嬌美的仿佛一個女子。


    她被關在高高的獄塔裏,神色蒼白,雙眼被白布蒙上,更添嬌弱。


    潔白的羽翼在她背後微攏,沾著斑斑血跡。


    皇室獄塔是關押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之地,一向充斥著殘酷的刑罰。


    她那時還不明白,那可是神隻身邊的天使,父皇是怎麽敢把西格莉德囚禁在獄塔裏的。


    可隨著她逐漸長大,波圖皇室血脈裏的徹骨野心與對至高權力的狂熱追崇被激發後,她便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天使的血液,對於人類來說,可保身體康健無憂。


    她那好父皇,活了近百年,卻還像個中年男子般身強力壯。


    而那夜之後她又無數次去偷偷看望西格莉德,為了躲避他人的視線,她隻能在獄塔下,高高仰望著那個純潔的身影。


    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終於在一個晴朗的午後,她的好父皇召她談話。


    她的好父皇,見到她的第一句話便挑動起她血脈裏的野心。


    他說,皇位不隻有男人可以繼承。


    同為波圖皇室,她又豈會看不出來她那好父皇眼裏的狡詐?


    活了近百年,沒用的繼承人早已被他殺了不知好幾任。


    而她的好皇兄恩柏,是目前皇室裏最負實力的繼承人,饒是她的好父皇,在麵對這個日益強大起來的繼承人,也有幾分棘手。


    她怎麽會不知道她父皇是為了拿她當刀耍呢?


    她若不願做他手中的刀,她絕對走不出那個晴朗的午後,還會帶著那黑暗癲狂的秘密,永墜深淵。


    於是,她極力表現自我的野心,擺出一副被他的話打動的模樣。


    之後便是他的好父皇將從西格莉德手上得來的光明治愈神果賜予給她,為她打造了“神眷者”這一身份,扶持她與恩柏分庭抗禮。


    猛虎相爭,必有一傷。


    他的好父皇一天不死,她就坐不到皇位上。


    而她那在民間傳聞裏溫和有禮的好皇兄恩柏,亦是繼承了波圖皇室的血液中對至高權力的狂熱追求。


    偽善的瘋子、追名逐利的野心家,恩柏卻偏偏要裝出溫和有禮的模樣,收獲了一眾民心。


    而她又何嚐不是呢?


    可即便是她的親哥哥恩柏與她競爭,她也絕不會手軟。


    她沒有回頭路走了,即便她不爭,她的下場也不一定能好過。


    更何況她骨子裏洶湧的野心又怎會讓她輕易地放棄機會?


    她遲早會將她的好父皇與那偽善的皇兄都一並殺絕。


    這皇位終究是她的,這神後的位置,也必須是她的!


    回過神來的克莉絲塔發覺掌心痛極,尖利指甲早已被按進血肉裏,她皺著眉頭將指甲拔出。


    這麽看來,溫斐爾的神眷者身份也讓她懷疑起來。


    如果他也是獲得了機遇,而後偽造神眷者的身份也未嚐不可。


    世界上有一個落難的西格莉德就夠了,不需要有第二個機遇。


    就算有,她也要奪過來為自己所用。


    瞧著溫斐爾收藏的那潔白天使翅膀,估計他遇到的天使和西格莉德是同一等級。


    向來隻能被仰望著的純潔天使墮入凡塵,任她和波圖皇室索取踐踏,這讓她渾身的血液都熱起來了。


    既然祂身邊的天使都可以墮入凡塵,那麽祂又有何不可?


    仿佛那神聖至極的金光,終有一日也能觸手可及、任她索取…


    一切,都統統要為她克莉絲塔讓路!


    克莉絲塔閉上了眼,呼吸都急急顫栗起來。


    不知過了許久,她的呼吸才慢慢平複下來。


    克莉絲塔眼裏有微光一閃而過。


    沒想到溫斐爾還是個收藏癖,居然藏著那翅膀。


    不過也好,正好為她提供了罪證…


    當夜洶湧時,愛芙目睹和聽聞了克莉絲塔去找溫斐爾及回宿舍後的所有過程。


    她故技重施,用感知力包合住剩下的符咒,在遇到克莉絲塔時將其貼在雪花上,成功地附在了克莉絲塔的耳尖和眼睫上。


    果然如她所料,在她處心積慮的引導下,克莉絲塔將懷疑的風向標指向了溫斐爾。


    伊牧曾經向她透露過溫斐爾的真實身份,她思考著,既然是伊牧身旁的熾天使,溫斐爾說不定會知道伊牧的下落。


    原本她提防著萊恩,怕祂忽然回來殺她個措手不及,她設下這場流言的局。


    克莉絲塔似乎知道什麽重要的訊息,卻含著不懷好意的心思,不肯輕易透露。


    於是她主謀了這麽一場謠言,推波助瀾把水攪得更渾,拉著克莉絲塔一同下水。


    水越渾,克莉絲塔越是容易自亂陣腳,她才好趁機沉浸其中探察蛛絲馬跡,找到疑點探尋真相。


    而這場局的目的不隻是為了針對探察線索,更是為了牽絆住萊恩並讓祂對她沒有懷疑。


    若是萊恩突然回來,她便可以假裝因流言而心靈受傷。


    為了安撫她,萊恩一定會聲明祂去調查流言並且還她公道。


    於此同時,她再無中生有說在克莉絲塔身上看到了金光。


    以她對萊恩的了解,隻要和伊牧扯上關係,祂定會警惕起來。


    流言什麽的萊恩不一定會去調查,但是克莉絲塔,萊恩一定是最先去調查的。


    如此來牽絆住萊恩的心神。


    她現在在萊恩麵前的形象是失憶的,有關於伊牧的記憶都被“清除”。


    她很想去找溫斐爾,但是絕不能是她主動。


    若讓萊恩發現她無緣無故去找光明神座下的神眷者溫斐爾,必然又會懷疑她。


    所以,她隻能設局連同溫斐爾一起拉下水。


    她以溫斐爾的角度思考,他必然不會替她這個幕後黑手背鍋,甚至會主動來尋找幕後黑手。


    她毫不懷疑,以溫斐爾的智商絕對能找到她頭上。


    對伊牧的神跡如臨大敵的萊恩、同樣野心滔天妄言要取代她的克莉絲塔和莫名被拖下水的溫斐爾。


    每個人的側重點都不同,這場流言裏除了溫斐爾沒有什麽與之相關的執念,萊恩與克莉絲塔內心都有著執念。


    她隻需要設局引導,他們便會自發地朝著自己懷疑的方向狂奔。


    她以身入局,在這場流言裏,眾人隻能看到她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還被汙蔑潑髒水,是個最無辜的被算計者。


    任誰也想不到,她才是幕後黑手。


    而若是溫斐爾來找她,以萊恩的多疑,祂定會覺得是伊牧派神眷者溫斐爾暗中行事,更能坐實她口中的在克莉絲塔身上看到的金光。


    而迫切的萊恩必然會和克莉絲塔糾纏得更緊密,心神被牽扯得越多。


    如此一來,她不僅什麽嫌疑也沒有,還能借機更成功地行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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