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去管愛芙,斯爾蘭珀回到了佛狄莉娜身邊。


    一入殿,便看見了祂的小人魚坐在窗邊托著腮,神色淡淡地望向遠方。


    她的周身依稀泛出了絲絲冰藍色神光,像遊竄的魚苗,縈繞在她周身。


    斯爾蘭珀眼神一深,不動聲色地靠近她。


    感受到祂的靠近,佛狄莉娜這才微微清醒了幾分。


    她回眸,直直撞進祂的眼簾。


    “我的記憶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呢?”


    斯爾蘭珀身形微滯,卻在瞬息間掩去,輕描淡寫地來到她身邊。


    “我想恢複記憶,想見我的族人…”


    第一次,祂的小人魚破天荒地問起了祂有關她的記憶和人魚族其他族人的事情。


    斯爾蘭珀笑了笑,隨即便狀似陷入回憶般思索。


    溫和神力探查過佛狄莉娜的記憶,瞧著上麵記憶之閘的門閥鬆動,祂又毫不猶豫地用神力旋緊加固。


    佛狄莉娜察覺到什麽似的一頓,連指尖微微握緊發白都尚不自知。


    她的記憶一直是空白的,可卻有著細微的痕跡,就如潮落之後的海灘,總有著星星點點的印記。


    祂似乎並不希望她恢複記憶…


    究竟是為什麽…


    佛狄莉娜垂下眼,擋住了微黯眼神。


    在她垂眸的一瞬,斯爾蘭珀的目光落於她身上。


    她未看見祂的目光。


    那目光溫柔到近乎淡薄,又像是醞釀了幾個世紀的月光,暗藏著悲傷與慟。


    “你若想回人魚族探親,改日吾帶你去。”


    斯爾蘭珀溫柔地揉了揉佛狄莉娜的腦袋,眼神卻幽深凜冽。


    佛狄莉娜沒有吭聲,隻是縱容自己被祂抱在懷裏,隻覺得原本在弗利蘭她還能偶爾想起一鱗半爪,現在回到深海,卻怎麽也想不起。


    她沒有想著極力去憶起,反倒是縱容著自己沉浸感受最後那些細微的餘溫。


    她似乎與祂天生契合般,在祂懷裏,她總是感到滿滿的安全感,不自覺懶倦起來。


    祂似乎不想她恢複記憶,這或許有祂的理由…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佛狄莉娜莫名覺得困意來臨地強烈,她輕輕蹭了蹭祂,輕輕闔上雙眼,睡意沉沉。


    修長優美的長指輕輕摩挲著她恬美的睡顏,斯爾蘭珀眼裏滿是疼惜。


    祂將她打橫抱起,動作輕柔,走向了那間被朦朧藍光籠罩的房間。


    奇異的藍光變幻著形態,宛如月光般清冷的鮫綃披落,將二人的身形遮掩開來。


    下一刻,原地已經沒有了他們的身影。


    若是大殿裏有人,便能看見牆上那幅巨大的掛畫裏,兩抹相離的身影變化起來,驟然相依在一起,發出了奇異而柔和的光芒。


    昏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


    太黑了,不僅黑,周圍的磁場強度還很恐怖。


    幻境收回,愛芙一下便感知出她所在的周圍就是那海底瀑布的流向地。


    暗不見光的深海之隙,無盡海水翻湧而至,似乎在完成一場亙古萬年的生命洗禮。


    愛芙已經硬著頭皮按著蜃珠所說的話語前行著。


    前麵還說什麽無盡海嶺她和它都進不去,現在叫她朝著向下前進?


    若是蜃珠敢耍她,她定要讓它嚐嚐什麽是撒謊的代價。


    周圍幽暗無光,她不知前進了多少,早已看不見蜃珠的身影。


    周圍的氣壓越發沉悶,愛芙每向下探尋一寸,便感覺周身的壓力愈重幾分。


    再繼續不知死活地前進,她懷疑自己會炸成一團血霧。


    生命的代價?


    愛芙抿緊唇,停下腳步,猶豫著是否要再前進。


    她的感知力早已摸索到前方是最後的界限。


    生與死的界限。


    海神讓她這麽做的目的,難不成真的是叫她來送死?


    她神情複雜,這海裏的地貌也大有不同,所以這無盡海嶺究竟藏著什麽奧秘?


    愛芙這般想著,想要將感知力實質來試探一下這壓強是否真的會將她壓爆。


    可在這般巨大的壓強下,她的感知力難以實質,就像被死死桎梏住,不得延展。


    愛芙的神情凝重,矗立良久。


    胸悶的難受,明明她已經像海族一般適應了深海,不會溺水和窒息。


    可現在她卻仿佛跌入深海的常人,呼吸都在一寸寸被絞緊,詭異地感受到了缺氧窒息的死意。


    這巨大的壓力讓她一向清醒的大腦都有些眩暈起來。


    眼前分明一片幽暗,愛芙卻仿佛看見了抖動起伏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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