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傑站在後麵,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一個大男人,從不輕易動容,現在眼睛卻忍不住濕了,少爺身上強烈的憂傷感,真的太強大了,竟會感染人,讓他感覺像生吞了一顆洋蔥,要命,眼睛辣辣的。


    霍冽宸操控著輪椅,往他專屬的包廂滑去,那裏每一處都有他和蘇盡歡的回憶,沈英傑剛想跟上去就被他抬手阻止了。


    “少爺真的瘸了?”穿著性感旗袍的糖姐,手裏托著煙管,敲了敲桌麵,微眯著那一雙迷人的桃花眼。


    沈英傑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回頭斜睨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呢,輪椅坐著好玩?”


    糖姐坐在椅子上,疊起那一雙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直長腿,塗抹著明豔色彩的紅唇微翹,略顯中性的嗓音性感撩人:“我聽說少爺連蘇盡歡的遺體都沒見著,這就急著要殉情,我總是覺得這事有蹊蹺,你是少爺的助手,他的事,你不是最清楚?”


    “少爺出事的時候,我被珍妮囚禁了。”沈英傑無奈地攤手,“少爺出事後,她才放我出來。”


    糖姐優雅地抽了一口煙,徐徐吐出煙圈,在嫋嫋的煙霧裏,若隱若現地透著神秘:“這麽說,沒人見過蘇盡歡的遺體?”


    “盛堯說,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蘇小姐的遺體已經送去火葬場,少爺去追趕的時候發生車禍,除了院方的人,還真沒人見過她的遺體。”沈英傑驚訝地看著她,“你該不會懷疑蘇小姐還活著吧,少爺也覺得她還活著,天天刷著手機,想追蹤她的行蹤。”


    “那丫頭的麵相一點都不像是短命鬼,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糖姐嗓音深沉地說。


    “少爺聽到你這話,一定很高興。”不管蘇盡歡是生還是死,隻要有人相信她還活著,少爺就高興了。


    糖姐吐著煙霧,眯著傾倒眾生的桃花眼:“下周的婚禮怎麽辦,少爺不會真的要娶那個林梓雅吧。”言語間,毫不掩飾對那女人的鄙夷和不屑,她配不上他們的少爺。


    沈英傑立即做出一副想吐的表情:“少爺要是真娶了她,我馬上去跳海。”剛才他在醫院這麽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她真成了他們的少夫人,她第一個拿他開刀。


    糖姐斜睨了他一眼,笑了,他們意見一致的時候真不多。


    霍冽宸獨自一個人操控著輪椅,滑進了他的專屬包廂,在這裏有太多屬於他們的回憶,哪怕是一個杯子,都能讓他回憶起無數的畫麵。


    他緊緊抓住輪椅的扶手,清冷空曠的包廂,讓他的沉重的心更加悲痛,他嗓音嘶啞地說:“蘇盡歡,我知道你活著,你會來見我!”


    低沉暗啞的嗓音在空曠的包廂裏回蕩著,他閉上眼睛,明知道回來這裏會觸景傷情,他還是來了。


    沉寂的敲門聲突然響起,霍冽宸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回頭望去。


    房門咿呀的一聲推開了,看著臉色慌張地衝進來的霍夫人,他臉上的期待頓時幻滅成了泡影,心緊緊地揪著。


    “冽宸,你怎麽一聲不響就出院了,媽媽很擔心你。”霍夫人衝進來,見他沒有什麽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


    霍冽宸操控著輪椅,從裏麵出來,這裏是他跟蘇盡歡的秘密花園,他不想有第三個人進去,即使是霍夫人。


    “冽宸,我們回家吧。”霍夫人上前為他推著輪椅,眼眶泛紅,眼睛濕濕的,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代替他坐在輪椅上。


    霍冽宸閉上眼睛,嗓音嘶啞地說:“這裏是我和蘇盡歡定情的地方,我很想她,我每天做夢都會夢見她,她懷了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孫子,霍夫人,親手殺死自己孫子的滋味怎麽樣?”他的語氣很平和,但字字誅心。


    霍夫人頓時渾身一顫,她焦急地說:“我沒有,冽宸,我沒有殺她,我真的沒有,你相信我。”他不叫她媽了,他叫她霍夫人,她心如刀割,疼裂心扉。


    “嗬嗬……”霍冽宸輕聲低笑,隻是那笑聲沒有溫度,隻有冰冷的諷刺,“蘇盡歡第一次去霍家,你就為她準備了一碗墮胎藥。”


    霍夫人神色黯然,她就知道,她這個兒子太聰明,什麽事都瞞不過他。


    霍冽宸自嘲:“我爸說得沒錯,有一點我很像你,我們都是癡情的人,認定了一個人,就再也無法接受第二個,你嫁給我爸三十年,你沒有辦法忘記你的舊愛,也無法接受我爸的感情,你明知道跟自己所愛的人分開是一件多痛苦的事,你還是把這份痛苦加諸在我的身上,你很恨我吧,覺得我的出生讓你背叛了你所愛的人,這些年太難為你了,為了我承受了這麽多的痛苦和折磨。”


    聽著兒子字字誅心的話,霍夫人悲傷的淚水忍不住滾滾而下,她哽咽著說:“兒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她。”


    霍冽宸慢慢閉上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決絕悲痛的淚水:“我不會相信你,除非她還活著,否則這輩子,我不會原諒你。”


    “冽宸……”霍夫人伸手捂臉,心痛如絞,難過得泣不成聲。


    霍冽宸推開她的手,操控著輪椅,在她被淚水迷蒙的視線中漸漸遠去。


    “夫人,給點時間少爺,你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兩母子哪有隔夜仇的。”珍妮輕輕上前扶住她,安慰說。


    霍夫人搖著頭,悲痛欲絕的淚水如泉湧,哽咽:“他會,他真的會恨我一輩子,珍妮,我做錯了嗎?”


    珍妮輕聲說:“夫人,你怎麽會有錯,你是他的親生母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等少爺想通,他就明白你的苦心。”


    “真的嗎?”霍夫人抓緊她的手臂,積滿淚水的眼睛,急需得到肯定。


    珍妮扶著她說:“真的,夫人,我們先回去吧,給少爺一點時間和空間。”


    霍夫人難過地頷首,霍冽宸喊的那一聲霍夫人,真的傷到她的心了。


    沈英傑在外麵候著,見到霍冽宸出來,立即上前:“少爺。”沒有看到霍夫人出來,他心裏咯噔了一下。


    “走吧。”霍冽宸的臉色有些深沉,渾身散發著寒冰似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糖姐邁開腳步上前,問:“少爺,夜總會什麽時候開始營業?”


    霍冽宸微微攥了一下拳頭,語氣沉重地說:“在她回來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這裏進出。”這是他為她買下的夜總會,她不在就沒有營業的必要了,更何況,這裏留存著太多回憶,他不想被人破壞。


    糖姐握著煙管,輕聲說:“我明白了,在小蘇回來前,我會保持這裏的一切。”


    神色憔悴憂傷的霍夫人在珍妮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出來,看著霍冽宸上車離去的背影,淚水差點又繃不住。


    “夫人,走吧。”珍妮扶著她,上了車,吩咐司機開車。


    “少爺,接下來,你想去哪?”沈英傑協助他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問。


    霍冽宸攥著拳頭,放在膝蓋上,看著車窗外漸漸飛馳而逝的景色,剛想說什麽,突然背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似乎是爆炸聲,他的呼吸一滯,迅速回頭望去,隻見一股濃烈的硝煙從夜總會一樓裏洶湧噴出,門牆被炸得粉碎,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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