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季瀟弋把他推開了:


    “我答應再也不回季家,你也不要再來了。”


    “別走!”


    剛轉身要離開,季淮宇急忙把他攔住,“你……”


    他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了才開口,道出一個沉痛的消息:


    “奶奶過世了。”


    季瀟弋目光一愣。


    “因為你的死,她自責、難過,活活憋出病來,在去年的冬天,她沒熬過去……”


    聽到這裏,季瀟弋開口的語氣有些重:


    “你是在怪我害死了奶奶嗎?”


    季淮宇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解釋:“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爺爺現在也病得很嚴重,你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季瀟弋沒有回答,轉身走了。


    腦海裏再次出現多年前的畫麵,那些他拚命想忘也忘不掉的事。


    那天是奶奶的生日,他起初是不知道的,因為沒有人告訴他。季淮安隻知道哥哥要他幫忙,他聽話的進了那間房,幫他收拾那滿地的碎片。


    沒等他打掃完,管家大伯忽然進來,指認他是“凶手”!


    打碎了青花瓷瓶,那個爺爺準備給奶奶的壽禮。


    他起初想解釋,可是根本沒人聽,爺爺說著就舉起拐杖往他身上砸,打了一頓後好像還不夠解氣,叫來一群人繼續打。


    有多疼,季瀟弋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自己昏過去的時候,他聽到好多好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聽上去很著急,很緊張,也很害怕。


    就很奇怪,不是他們打的自己嗎?


    他那會兒也意識到了,在那個家裏,他甚至沒有一個生日禮物來得重要,畢竟——


    “我是個私生子……”


    這話一出,兄妹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出聲:


    “誰不是?”


    他們兄妹倆,都是被黎硯之莫名其妙地帶回黎家,現在連自己的母親是誰、是不是同一個人都不知道。


    “可是你們的母親不是第三者吧?”


    兄妹倆:“也不好說……”


    誰知道黎硯之有多麽亂的男女關係。


    “從小我就知道,我的媽媽做了不好的事情,我的出生傷害了別人,所以在那個家裏,我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


    說到這裏,季瀟弋扯出一抹笑,“爺爺奶奶不喜歡我,嫌我敗壞了家裏的名聲!我這個名義上的二少爺,在家裏的地位怕是都不如老太太養的那隻金漸層,連傭人們也能隨便打罵我。”


    “不過也還好啦,我爸媽一直很愛我,我哥……就是剛才那位,其實對我挺好的。”


    這話,兄妹倆怎麽聽怎麽不信,黎晗問他:


    “好到你怕成剛才那樣?”


    “還有,”黎昀去掀開了他的袖子,“這是他弄的嗎?”


    黎晗這才看到,季瀟弋的手臂上有好些猙獰的傷疤,看上去應該是被什麽高溫的東西燙的。


    “你剛才答應什麽都告訴我們的,不許撒謊!”


    黎昀提醒他,眼神是少見的正經認真。


    “我知道,再說我撒謊也騙不過你的眼睛啊。”


    “知道就好。”黎昀放開他的袖子,“說吧,是不是。”


    季瀟弋猶豫後點了點頭,又很快接下去說,


    “小時候不懂事,他長大就沒有了,我們倆相處得挺好的。”


    兄妹倆頗有一種聽到“愛能止痛”的荒謬感,就仿佛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受虐狂。


    他這話,就好像一個婚姻不幸的女人在勸她離婚的人麵前說:


    “他不打我的時候還是對我不錯的。”


    “他以前殺過人,但現在不殺了。”


    “愛能止痛。”


    黎晗忍不住豎大拇指:“好好好,這誰還分得清你和虐文女主!”


    “你就差被他嘎腰子救白月光了。”


    黎昀說完就看到他一臉的不自在,頓時瞪大了眼睛,“你這副表情……不會是真有這事兒吧?”


    “沒有沒有!我沒有被他噶腰子,就是骨髓而已……”


    季瀟弋逐漸低下了頭,“我哥喜歡的人生了病,正好我的骨髓能和她適配。”


    “我當時想,不就是骨髓,也不是其它器官,拿走了也不會死……”


    說到這裏,他忽然眼前一亮,“再說了,如果我真能救下她,也算我積德。”


    但是兄妹倆的臉色越來越沉。


    感受到不對勁,季瀟弋又把頭低回去了。


    “所以……你給他了?”


    看到季瀟弋點下頭的那一刻,黎昀差點再次犯精神病,黎晗差點拆了這間公寓。


    “我給你腦子放放水。”


    下一秒,黎昀按著他的腦袋上下晃。


    “小季子,我倆的乳腺也是乳腺啊!”


    黎晗深深深深地呼吸著,把他從她哥手裏解救出來,逼問道:“後麵呢?我必須聽到你發瘋創死所有人!!!”


    後麵就是奶奶生日宴上那事了。


    當時他被打得失去意識,醒來後就在精神病院裏。


    一個從未見過的漂亮阿姨,對他說:“你叫季瀟弋,是媽媽的寶貝。”


    那會兒季瀟弋以為,自己那麽快就轉世投胎,還直接長成十八歲了。


    直到爸爸也出現在那裏,對他解釋了他的身世。


    “那個漂亮阿姨才是生我的媽媽,她就是我爸爸的前妻。”


    “我知道!”


    聽到這裏,黎晗大概預測到了故事走向,“你的養母深愛著你的親生父親,想得到他,可他卻娶了你親媽,她愛而不得,心生報複,於是把你偷走,當作她的孩子,讓你承受著私生子的罵名,讓你母親因為丟了孩子而撕心裂肺。”


    黎晗自信一笑,“小說都那麽寫。”


    可是季瀟弋卻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


    黎晗斂了笑容:“小說都是騙人的!”


    “我爸爸確實出軌了,但是我的親生母親也是。”說到這裏時,季瀟弋猶豫了一會兒,才接下去道,


    “我哥,是她和初戀生的。”


    兄妹倆:???


    這背景音樂,怎麽就自然而然的響起來了呢?


    “期待著一個幸運,和一個衝擊,多麽奇妙的際遇。翻越過前麵山頂 和層層白雲,綠光在哪裏~”


    “總結就是,我和我哥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是同母異父的。”


    黎昀找回自己的聲音,臉上已經不知道什麽表情:“你爸他……”


    “他知道這事兒嗎?”


    黎晗替他補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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