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立字為據。”蘇傾玥這一招,可謂是殺人誅心,無異於將陶老太君幾人放在恥辱柱上無情的踐踏,迎上陶夫人那噴火的視線,蘇傾玥莞爾一笑:“我這不是怕祖母和母親,在看見我遞上去的嫁妝缺漏單子後,不願補全我嘛。”


    清婉已經上前,將事先準備好的字據遞上:“小姐。”


    按理,蘇傾玥已經嫁到北安侯府三年,清婉該改口。


    可清婉沒改口,依舊是一口一個小姐叫得勤。


    蘇傾玥將字據拿在手中,又從清婉手中接過印泥筆墨:“祖母,母親,世子,請吧。”


    字據一式四份。


    陶母見蘇傾玥明顯有備而來,終於意識到她這個孫媳婦,已經脫離她的掌控。


    不愧是丞相之女,就這風骨和傲氣,自是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所不能比擬。


    這件事,說到底是他們北安侯府不對在先。


    罷了罷了,且先由著潛兒胡鬧。


    等潛兒膩了,過了這陣子,再將生氣的人哄好。


    人不能一直縱著,不然會忘了性子恃寵而驕。


    管家權既已交出去,那自沒還回來之理,她可暫且幫助管著。


    至於那抬進北安侯府的嫁妝,既已是她北安侯府的人,那嫁妝又能長了腿跑了不成。


    陶老太君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蘇傾玥,隻當這一向孝順聽話的孫媳婦,是被陶潛的行為刺激到,並未往深了想。


    畢竟,在這女子出嫁從夫的尊卑社會,男子為天,女子隻能依附男子而活。


    若是真的和離,縱是丞相之女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世人戳脊梁骨,抬不起頭。


    料定蘇傾玥再怎麽作妖,也離不了北安侯府後,陶母心安了。


    蘇傾玥神情淡漠的看著陶老太君,陶夫人,陶潛相繼在字據上簽字畫押後,她獨自留了一份,剩下三份則是留給三人保管著。


    衛泱泱瞧著這一幕,哪怕一切因自己而起,她全程端的是冷眼旁觀。


    她心裏瞧不起蘇傾玥,仗著出身高貴,便以為可隨心所欲,隨性而為。


    卻不知在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得罪了自己的婆婆夫君,日子是不好過的。


    尤其是夫君這心裏,還住著別的女人,那女人還懷有身孕,風頭正盛。


    衛泱泱瞧不起蘇傾玥為代表的古代女子,認為她們從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一生要圍著夫君轉,一生困在後院,為夫君生兒孕女,納各房小妾……,實在是活得憋屈。


    她也明白,蘇傾玥輸給她,是不爭的事實。


    她不爭,是因為一切本就屬於她,自會有人將她要的一切捧到她跟前。


    蘇傾玥拿到字據,那是滿麵春風,她笑吟吟的看向陶老太君,說出口的話氣死不償命:“謝謝祖母,謝謝母親,謝謝世子成全,傾玥大恩不言謝。”


    陶老太君本就在氣頭上,氣蘇傾玥生氣不分場合,有失其作為丞相之女的風範,但想到北安侯府的虧損還指望著她,也就不急著這個時候撕破臉皮。


    “用膳吧。”陶老太君終是不願再繼續扯皮下去。


    “是。”蘇傾玥心情極好,主動拿起公筷夾了一塊又肥又膩重料的肘子肉,“祖母,這肘子肉滑嫩易入口,不費牙齒,您多嚐嚐。”


    話外之意:肥肉黏糊,堵上你這老嘴甚好。


    陶老太君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因這話又起風波,她眼神不善的睨著蘇傾玥,後者端的是笑意盈盈,一臉無害,一如從前的溫順聽話。


    用過晚膳,蘇傾玥帶著清婉回到蘅蕪閣後,便將賬本,對牌鑰匙,嫁妝單子一應奉上。


    錦繡院。


    陶夫人看著桌上的東西,氣得摔了一副上好的茶具。


    “那小賤蹄子,到底是被老夫人寵得有恃無恐,未免太放肆了些。”陶夫人氣得渾身顫栗不止,瞥眼看見桌上的東西,隻覺頭疼。


    北安侯府入不敷出的事,她與老太君皆是心知肚明。


    原是指望著蘇傾玥嫁到府裏,能解北安侯府窘迫,事實也如此。


    但因那衛泱泱,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局麵,如今又恢複成從前窘迫的局麵。


    “唉。”陶夫人揉著隱隱作疼的頭,疲憊的坐下,“潛兒是個聰明的,怎麽如今越發糊塗不知事了?想來,是那衛泱泱枕頭風吹的好!”


    衡蕪院。


    青鳳踩著夜色而歸,一進院子,便聽得清婉活潑的笑聲,她一挑眉,抬腳進屋。


    清婉見青鳳歸來,臉上笑意不減反增,三言兩語間便交代了她為何而笑。


    總是不怎麽愛笑的青鳳,那張向來嚴肅的臉上,也染了笑。


    “可完成了?”蘇傾玥放下手中毛筆,她朝青鳳看來。


    青鳳點頭:“已辦妥。”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蘇傾玥梳洗完畢,便帶著清婉去給陶老太君和陶夫人請安。


    至於青鳳,則是帶著蘇傾玥親手寫的清單再次出府。


    靜心苑,陶老太君住處。


    “母親,難道就放任她如此囂張跋扈,不加以敲打她那目中無人的氣焰?”陶夫人朝那坐在主座的陶老太君望去,彼時尚早,請安的人還未到齊,隻有她婆媳二人,自是無話不說。


    陶老太君手裏拿著一串佛珠,佛珠輕輕撥動,垂下的流蘇起伏輕微。


    陶夫人見陶老太君閉眼撚著佛珠並不說話,本就沒什麽城府和心計的人再次開口:“母親,再不管束,她可就真的要太歲頭上動土,不將您這老祖宗放在眼裏了。”


    “以她這善妒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性子,怕是泱泱那孩子進府後,不好過啊。”


    與其說是擔心衛泱泱,倒不如說是擔心那腹中孩兒。


    陶夫人滔滔不絕說了那麽多,卻見陶老太君泰山本於前而色不變,她語氣不由得急了起來:“潛兒是您一手帶大的,他那性子嫉惡如仇,她就是拿捏住潛兒的性子,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恃無恐。長此以往,怕是潛兒都不是她的對手,會被她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夠了!”陶老太君一聲中氣十足的厲喝起,嚇得陶夫人立即閉上那大清早便叭叭個不停的嘴,陶老太君嗬斥完睜開眼,手中撚動佛珠也靜止不動。


    陶老太君極為不悅的看向陶夫人,“要怎麽敲打她?真要細究起來,是我北安侯府不對在先。就算鬧到丞相府去,以蘇傾玥的性子,她也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更何況,我們本就理虧。”


    陶夫人囁嚅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難道,就這麽算了?”


    “算?”陶老太君睨了眼她這兒媳,若不是侯爺去世得早,她孤兒寡母守著這偌大的府邸快要撐不下去,她又如何瞧得上皇商之女的薛鶯綰。


    又怎會允許皇商之女嫁入北安侯府,辱沒北安侯府門楣?


    說到底,是北安侯府沒落,沒錢了。


    而皇商之女薛鶯綰,有的是錢。


    “事,輕易算不得。”陶老太君接過陶嬤嬤遞過來的人參茶喝了幾口,方道:“當務之急,是將蘇傾玥缺漏的嫁妝補上。”


    唯有補上,才好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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