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拾心中震驚難掩,因為過於驚訝,以至於他都情緒外露。


    但很快,陳拾便調整好,一切又恢複如常。


    主子吩咐的事,不該他過問的,他從不越矩去問。


    比如此事……


    “是,主子。”陳拾壓下內心的震蕩,恭恭敬敬的應下。


    容瑾抬手將肩上的狸花貓一把抓起,放在懷中撫摸著,“北安侯府辦喜事,我們人雖未至,但禮不得廢。那個叫梁丞的,給他自由,讓他去北安侯府大鬧一場。”


    “也算是了卻一段孽緣。”容瑾一雙眼裏盡是運籌帷幄與陰狠毒辣,“那個叫衛泱泱的,也不能叫陶潛一直關著,將人放出來,給北安侯府喜上加喜。”


    陳拾一聽,便知他家主子此舉是為蘇小姐報複北安侯府,他頷首應下。


    見容瑾再無吩咐,陳拾轉身離去,很快便了無蹤影。


    容瑾站在雨珠滴落的梅花樹下,他略略抬眼,眸中陰翳難掩,眼裏情緒複雜,如波濤洶湧的海水,危險與未知藏於海麵之下,如蟄伏的凶猛野獸,蓄積而發,隻待一擊致命。


    “如你所言,她是第一個詢問我關於先太子之事之人。”容瑾對著空氣低聲呢喃,他低頭垂眼,眼中情緒莫名,複雜占據滿眼:“那她,十有八九便是你口中預言之人。”


    “但願你能撐到她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解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


    -


    入夜。


    外出一天未歸的青鳳與明月,踩著皎皎月色而歸。


    皆著男兒裝扮的二人歸府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到所住院子換下衣裳,而是直奔蘇傾玥的院子複命。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繁花錦簇,燈火通明的院子裏。


    蘇傾玥慵懶躺在搖椅上,手裏正拿著書翻閱著,抬手可及的桌上擺放著精致糕點,冒著寥寥熱氣的茶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青鳳與明月到了院子,一見蘇傾玥,便開口喚人:“小姐(小姐)。”


    “回來了。”蘇傾玥聲先落,後抬眸,她將手中正在翻閱的書籍合上,隨手遞給一旁伺候著的清婉,“坐下慢慢說。”


    青鳳與明月落座在蘇傾玥提前吩咐下人安置好的凳子上。


    待二人坐下,蘇傾玥方才開口:“如何?”


    青鳳性子冷,不善言辭,表達一事,便交由明月來。


    “回小姐,根本不需我們出手,整個北安侯府已經是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明月提起親身經曆親眼所見之事,眉眼彎彎,眼中笑意怎麽都壓不住。


    清婉等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都想聽明月敘述一二。


    “具體說說。”蘇傾玥端起熱茶抿了一口,倒也不是她惡趣味,而是這枯燥無味的古代生活,實在是太需要一些解悶的樂子。


    明月應了一聲,啟唇道:“我們按照小姐的吩咐出府,前往北安侯府。雖說陶大小姐的大婚倉促,但賓客卻不少。我與青鳳送了禮,便隨眾賓客入府……”


    幾個時辰前,北安侯府。


    陶玉臻作為北安侯府的大小姐,她的大婚雖然事出突然,但來賓絡繹不絕。


    京中達官顯貴雖瞧不起陶潛,不屑與北安侯府扯上不必要的關聯,但總有人微言輕者,試圖借助這個機會攀附上北安侯府,與之建立聯係。


    畢竟,機遇誰也說不準。


    雖說陶潛在京中風評並不好,但誰讓他可是打了勝仗而歸的將軍呢。


    陳國隻是與大夏暫時休戰,並不是徹底休戰,兩國必有一戰,而陶潛必定會被陛下重用,重返西北戰場,再立軍功!


    到那時,這京中的朝堂局勢,必將改寫,而陶潛一定會走到朝堂之上,成為陛下的新寵臣。


    北安侯府辦喜事,但整個府邸上下卻實在潦草敷衍。


    青鳳與明月混跡在賓客裏,挑了一個極不顯眼的角落入席。


    幾乎是在她二人入席後沒多久,沈明朗帶著他的迎親隊伍到來。


    作為新郎的沈明朗,穿著紅色喜服,一表人才的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胸前戴著紅繡球的他意氣風發的出現在眾賓客眼裏。


    麵對無數目光的匯聚,沈明朗挺背抬胸,傲然接受注目禮。


    沈明朗迎娶北安侯府的大小姐,他的迎親隊伍是他自己,他自己便是一支氣勢磅礴的隊伍,而他的代步工具是他這雙腳。


    雨天路麵泥濘,他那黑色靴子上甚至沾染不少泥土。


    饒是賓客們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在見到沈明朗那一刻目瞪口呆。


    陶老太君為首的北安侯府主子們,一個個沉著臉色,對沈明朗的小家子做派實在是氣得肝肺隱隱作痛。


    他們如何不知這是沈明朗給北安侯府的下馬威,是對北安侯府的挑釁呢?


    隻是事到如今,他們知道又能如何?


    有賓客實在是沒眼看,忍不住議論出聲——


    “這沈明朗一窮二白,卻是心高氣傲眼高於低,這陶夫人為何舍得將掌上明珠下嫁沈明朗,讓錦衣玉食的陶大小姐去過苦日子?”


    “許是看中沈明朗非池中之物,來日必定高中,提前拉攏?”


    “聽說這陶大小姐在府裏養麵首東窗事發,又因她與沈明朗私相授受,北安侯府便強迫這沈明朗迎娶陶大小姐,保住陶大小姐清白。”


    “這般下嫁,委實是天大的委屈。陶老太君等人實在是糊塗,這陶大小姐怎會答應?這沈明朗家徒四壁,陶大小姐嫁到沈家,夫君和婆母指望不上,還要靠著她的嫁妝養著。嫁入世家大戶為妾,都好過上趕著下嫁鳳凰男。”


    ……


    議論之聲此起彼伏,雖是壓著音量,卻還是不可避免傳到主家人耳中。


    上至陶老太君,下至陶潛,皆是黑著一張臉,半點沒有要嫁孫女,要嫁妹妹的喜悅之情,有的隻有濃濃的恥辱與憤懣。


    至於沈明朗,他手握成拳,胸中恨意翻湧,麵上不顯山水。


    在賓客們戲謔看熱鬧下,作為新人的沈明朗與陶玉臻拜天地。


    辭別陶老太君一行人後,沈明朗扯著紅綢一端,身後跟著蓋著紅蓋頭的陶玉臻,二人在眾賓客的‘祝福’聲裏往府外走去。


    陶玉臻的三十六擔嫁妝,浩浩蕩蕩緊隨其後。


    就在賓客們以為事告一段落,該開席時,意外橫生。


    “梁丞,為陶大小姐大婚添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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