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看著眼前的沈青嵐,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聽到的。


    沈青嵐淡淡的掃了靖安侯一眼,隨手拿起了他剛剛喝過的茶杯,轉悠把玩著,淡淡笑道:


    “沈南風,你不會以為,殺人不需要償命的吧?”


    沈青嵐的話清清淡淡的,可是落在靖安侯的耳中,卻如同炸雷一般。


    靖安侯扯了扯嘴角,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


    “青嵐,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誤會?”


    沈青嵐抬眸,將手裏的那個茶杯按在了桌上,冷冷笑著道:


    “沈南風,你給我母親下毒,害得她慘死!這是誤會?”


    “你知她死的冤枉,故而讓人封了她的魂,想要讓她永世不得超生,這是誤會?”


    “你養外室,害死她才沒多久就帶著外室女登堂入室,這是誤會?”


    沈青嵐的聲音字字鏗鏘,看向靖安侯的眼神,也像是要將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剜下一般。


    靖安侯瞳孔微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青嵐,似乎沒想到沈青嵐竟早已知道這些一般。


    好半晌,靖安侯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一般,有些憤怒的指著沈青嵐喝道:


    “所以!我淪落到這個地步,都是你埋下了陷阱,讓我跳下去的?”


    沈青嵐本來心裏也是鬱氣難消,此時見靖安侯總算是反應過來,不由笑了起來。


    沈青嵐本就生的好看,此時一笑,如明珠一般,照亮了這狹小的馬車。


    “你蠢了半輩子,到頭來總算想明白了,也好,這樣一來,就算是死也不算糊塗的死。”


    沈青嵐這句話,頓時讓靖安侯後背發涼,下意識道:


    “你想殺我?”


    語必,靖安侯連忙驚恐的往馬車外爬去,想要趕緊離開沈青嵐一般。


    可惜,靖安侯才爬到馬車口,就已經被書文一腳給踹了回來。


    靖安侯隻覺胸口一痛,就趴在了沈青嵐的腳邊。


    順著那月白色長裙往上看去,靖安侯隻看到沈青嵐那雙冰冷的像是看著死人的眼神,當即臉色慘白,一把拉住了沈青嵐的裙擺道:


    “青嵐啊,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爹!我是你親爹!你殺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再說,再說陛下也隻是讓我流放,你你若動我,豈不是抗旨?”


    靖安侯竭盡所能將自己想到的能脫身的法子都一口氣的說了出來。


    可是不管他怎麽說,沈青嵐卻隻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好像是看著一隻螻蟻一般。


    靖安侯僵硬了一瞬,咬牙想要繼續說什麽,可卻被沈青嵐給打斷了:


    “放心吧,我不會直接殺了你,若是讓你這麽輕易的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你?”


    “你什麽意思?”


    靖安侯不知為什麽,明明聽到沈青嵐說了不殺他,可心裏卻依舊並不安心。


    沈青嵐笑了一下,指了指剛剛靖安侯剛上馬車時,她給靖安侯喝下的那杯茶水,認真的開口道:


    “夫妻一體,沒道理母親當年服下那相思斷腸散後,在痛苦中而亡的感覺,你這作丈夫的不感同身受一下吧?”


    靖安侯驚愕的望向了剛剛他喝下的那茶杯,腦海中一下就已明白了沈青嵐的意思。


    那茶裏頭……


    靖安侯甚至都來不及去罵沈青嵐,連忙伸手摳向了自己的喉嚨,想要將剛剛那喝下的相思斷腸散吐出。


    隻不過可惜的是,他在牢裏關了兩天,本就沒吃什麽東西,今日一大早就被拉來流放,腹中更是空空如也。


    所以不管靖安侯如何幹嘔,卻都無法將剛剛的那茶水給吐出。


    沈青嵐淡淡的笑了,認真的道:“你別白費力氣了,我說了,我必不會讓你死的太過痛快,作為一個孝女,你這流放路上,我會好好的幫你打點好官差的。”


    靖安侯雖不知沈青嵐的意思,但他知道沈青嵐怎麽可能有那麽好心?


    再加上服下了毒藥後,靖安侯再看向沈青嵐那張好看的,與崔氏足足有六七成相像的模樣,沒忍住直接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這孽女!殺了你這畜生!!”


    哪怕是死,靖安侯也想要與沈青嵐同歸於盡。


    可靖安侯根本碰不到沈青嵐的一片衣角,就已經被書文一腳給踹倒在了地上,隨即就被書文拎著後衣領丟出了馬車。


    靖安侯狼狽的被摔在地上後,四周的人看來,目光都帶著幾絲鄙夷和嘲諷,靖安侯隻覺自己的臉麵好像被徹底的踩在了腳下。


    沈青嵐撩開了馬車簾,看了靖安侯一眼,嘴角微揚,道:


    “從此山高水遠,後會無期,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還請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啊。”


    語必,沈青嵐沒有再施舍靖安侯一個眼神,撂下了車簾,書玉也已打點好了官差上了馬車,一行人漸行漸遠。


    等到再也看不到的時候,靖安侯才吐了一口血。


    他不知是被氣的還是那毒導致。


    流放路上,靖安侯本來還帶著幾絲僥幸,以為沈青嵐不可能給自己下毒,恐怕隻是嚇唬他的。


    畢竟,正如沈青嵐所說,那些官差都已經被沈青嵐給打點過了,至少再夥食方麵,從未苛待過他,比起其餘的流犯好多了。


    可沒過多久,靖安侯每日都要感受那蝕骨鑽心之痛,不僅五髒六腑要承受這種痛,每日還要跟著流放的大部隊行走幾十裏,痛苦不堪。


    而靖安侯在偶然聽到了官差的對話中,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麽他的毒越來越嚴重。


    竟是沈青嵐買通了官差,每日給他的食物都摻了那相思斷腸散。


    一點一點的下給他,正如當初他對待崔氏一般。


    靖安侯想要拒絕官差給的食物,可是沒過兩日就根本堅持不住饑餓。


    半個月的時間,靖安侯就已死在了路上。


    死的時候,渾身早已沒有了多少肉,埋他的人甚至發現他的腹腔都是空空蕩蕩的,像是五髒六腑都已被腐蝕了一般。


    終究,靖安侯死了。


    與崔氏的死因一樣,卻又比崔氏更加淒慘。


    而他曾以為唾手可得的權勢,如曇花一現,在他眼前過,卻終究沒能握住。


    靖安侯這輩子汲汲營營,可惜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妻離而子散。


    克死於他鄉。


    沈青嵐一直都派人盯著靖安侯,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無悲無喜,隻親自去了她母親的墓前,上了三炷香。


    “母親,仇已報,你往後盡可安息,望你來生,安康喜樂,順遂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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