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狼牙山。


    自王大丫徒手攀岩,到了山頂與大鳥形成對峙後,已經過去了兩天。一人一鳥,隔著十來丈,互相緊盯著,既考驗著雙方的耐心,更考驗著雙方的意誌力。


    而山腳下的唐鋒等人也沒有一刻閑著。他們當然知道,這完全是王大丫犧牲自己,用“兌子”的殘酷的方式,解除了來自大鳥的威脅,給他們創造的安全的空間和時間,讓他們能夠安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而他們能夠早一刻完成既定任務,就能早一刻解放王大丫。由此,並不需要任何動員,五百唐家的匠人全都是自覺自發的,夜以繼日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了,隻為了不辜負同伴的犧牲和付出。這種互相依靠,團結一致,無私奉獻,忘我付出,敢於犧牲的精神,或許才是人族長久以來,能夠不斷進步和發展的精神內核。


    王五,袁煥,趙常山三人則成了後勤人員,為大家送幹糧,送水,搬東西。狼牙山各處,皆是一派熱火朝天,忙忙碌碌;山頂上,一人一鳥,動也不動;相映之下,動靜之間,恍若兩個世界,但其實彼此之間,交錯相連,命運交織。


    又過去了一天,唐鋒等人終於基本完成了他們的工作。經過商議,唐鋒和其中十個匠師留了下來,執行最後的任務。其他的四百多唐家匠師,則先一步原路返回他們在狐族領域內,山林中的那處臨時據點待命,等待事情結束後,再一起回家。送走了那四百多唐家匠師後,王五等十幾個人也登上了那二十多座山的其中一座。這座山在這其中算是高度較矮的一座,但卻是圍度最寬的。山頂之上,是一個能容納百十個人的類似小廣場一樣的地方。王五率先爬上去後,放下繩索,十幾個人隨後依次陸續爬了上去。


    到了上麵後,往左邊抬頭一看,距離他們幾十丈,便是王大丫和那頭大鳥對峙的那兩座柱形的山峰了。這兩根柱子般的高山,自然是走到哪裏,都不怕看不見的,遠遠的看去,就好似狼的那兩顆大犬牙,狼牙山這個名字的由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它們。站在上麵,環顧四周,倒是與在山下時,視角和風光都大為不同的,也更能看出來,為什麽這裏會被稱為“狼牙山”呢。這二十多座柱子般從地上伸出來的山,它們在這平闊的原野裏,出現得如此突兀,站在高處看著,也確實像是忽然從地裏冒出來的狼嘴上的那一排尖牙,有點讓人瘮得慌!


    到了山上,唐鋒等人終究不是武者,身體消耗極大,但他們也隻是稍稍休息了一下後,唐鋒以及那十個匠師便又開始繼續做收尾的工作了。王五站在山崖旁遙望著王大丫,眼裏閃過憂色:已經三天了,如今恐怕是她最難受的時候了,但也隻能繼續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兩個時辰後,唐鋒終於完成了他們的工作,朝王五點了點頭。王五見狀,趕緊氣運丹田,朝著山上的王大丫喊道:“大丫,你可以下來了,不用再和他頂了。”


    難而,王大丫並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連那頭大鳥也是一動不動的。王五又喊了幾聲後,見她們依舊如此,心中暗叫糟糕。袁煥見狀,憂心忡忡的跑過來:“王先生,莫非王姑娘陷入了魔障中,出不來了?”


    王五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道:“執念過深,心魔已生,估計是了,這樣不行,我要上去接她下來。”


    王五正要行動,忽然耳中傳來聲響,他趕忙望向西北方向,隻見那邊漫天煙塵,滾滾而來。仔細看過後,倒還是露出了一些淺笑來:“哈哈,是張恪他們到了,到是會挑時候啊!”


    不一會兒,一支千多人的騎兵隊伍跑到了狼牙山外圍。勒馬停住後,張恪在馬上忍不住的扭了扭腰,感歎了一聲:“呼,終於到了,我都快散架了。”


    胡不歸瞅了他一眼,嘲笑道:“年紀輕輕的,這麽不頂事兒,你啊,平常還是要多練練身子骨啊!”


    張恪笑了笑:“嗬嗬,我哪能跟你們比啊。以後,我還是在家裏躺著好了,這樣也不用拖你們的後腿了。人啊,貴有自知之明啊!”


    胡不歸嗤之以鼻的笑了下,也沒再出言貶低他。其實,他也知道,張恪在毫無武藝的情況下,能堅持著做到不掉隊,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出言嘲笑,不過是兩人慣常的互相調侃而已。胡不歸看了看眼前狼牙狀的山體,轉而說道:“這地方,倒是沒什麽變化。不知道那頭大鳥,還在不在?”


    “哦?你以前來過這裏嗎?什麽大鳥?”


    “十年前,我路過這裏時,莫名其妙地被一頭大鳥追過,還差點被他傷到了。”


    “這麽厲害嗎?”


    “呃,厲害是厲害,但其實……,主要也是因為我自個兒太大意了。後來,我和他糾纏了兩天,但那家夥就隻會飛在天上,朝老子丟石頭,最後沒辦法,我隻好走掉了。”


    “哈哈哈,原來老胡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聽起來,這大鳥還挺聰明的嘛!”


    沒想到,胡不歸,一代宗師,竟然拿一頭鳥沒辦法,也是讓大夥感覺頗為稀奇。正說笑著時,一道身影從遠處奔來,速度極快,帶起身後煙塵,聲勢驚人。一眾騎士連忙抽出身後的武器戒備。胡不歸拍馬上前,擋在眾人身前。不過,並沒有特意做出什麽動作來。來人刻意製造出這樣的聲勢,顯然是故意要引起他們注意的。若是心懷不軌的,倒反而不會這麽做的。


    轉眼之間,那人奔至眾人麵前,待看清楚來人後,張恪趕緊拍馬迎去,嘴裏喊著:“是自己人,是自己人。”眾騎士聞言,紛紛收起武器。


    張恪來到那人麵前,跳下馬來,喜道:“王大叔,怎麽是您?您怎會在此的?”


    王五笑了笑:“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張恪仔細看了看他,見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不由得有些忐忑了:怎麽說也是宗師級的人物,究竟是什麽事,能讓王五有這種神色呢?


    一行人隨王五朝著狼牙山下行進。畢竟曾經在這裏和那頭大鳥,有過幾天纏鬥。胡不歸便下意識的朝那大鳥窩所在的山尖瞧去,這一看,便不由得失聲道:“咦,那……,那好像是王姑娘吧?她怎麽會在那裏的?還有那頭大鳥?怎麽回事兒?”


    張恪等人聞言,也朝那裏看去。張恪的眼力自然是比不上胡不歸的,他隻能看到,那兩座山的山尖上,一人一鳥在隔空相對的身影,但自然是看不清那個人影是誰的。但結合王五和胡不歸的話語和反應,也不難猜出那人是誰。


    張恪皺眉道:“是大丫姐姐在上麵?她在幹什麽?老胡,你說的大鳥就是他嗎?你不是說,那大鳥很厲害的,連你都搞不定嗎?趕緊讓大丫姐姐下來啊!”說到最後,已經開始焦急,語氣急促,聲調不自覺的拔高了。


    王五按了按他肩膀,道:“不要急,大丫暫時沒事兒,不過,她暫時動不了呢!”


    “嗯?什麽意思?”


    “唉,先上去再說。”


    張恪等人正準備爬上山去。不過,那一千騎士卻沒有辦法跟著上去,因為那上麵明顯沒有那麽大地方容得下他們。經過簡單的商議,一眾騎士便在袁煥的命令下,押著狼後一家子繼續前行,離開了狼牙山,向狐族領地的方向而去,他們將會與唐家的那些匠師在臨時據點匯合,等待下一步的指示。張恪此時心憂王大丫,早不顧得狼後了,瞧都不瞧她一眼,就率先去爬山了。這讓再一次被無視的狼後,氣得咬牙切齒的。


    胡不歸、何剛、張恪和杜若隨著王五爬上山來,在上麵的小廣場上和趙常山、唐鋒等人簡單的寒暄後,便聽王五細述起他們此行的經過。


    聽完王五的講述,胡不歸等人抬頭望向上方,對王大丫的勇氣,大感佩服。尤其是胡不歸,他曾經與那頭大鳥纏鬥過,知道那賊廝鳥委實是沒有那麽好對付的。而王大丫居然用了這種方式,讓那頭大鳥都不敢輕舉妄動。這辦法,固然談不上聰明,甚至有些笨,但王大丫做到了,而這,是一般人即便是想得出也不見得做得到的壯舉。


    張恪鎖緊眉頭,疑問道:“入了魔障,這是……,什麽意思?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的?”


    胡不歸解釋道:“入了魔障,在武道修行者而言,不算什麽奇事。修行至先天境界時,主要修的是心。固然一心一意修行是很好的,但一旦執念太深,便有可能強逼自己,一不小心,超過了本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時,就有可能會失守本心,入了魔障。”


    張恪沒能完全聽懂這些話,但執念太深、強逼自己、承受極限這些還是聽清楚了的。王大丫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執念?為什麽她要強逼自己?這其中或許也有著為了要幫自己的緣故吧?張恪再次抬頭,望著那道身影,心中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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