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武威城,秦王府。


    後山涼亭,早春的涼州寒冷依舊,涼亭三麵被長長的簾席半遮擋,敞開的一麵麵朝湖水。


    涼亭內,李政與辛先生、龐元坐在一起,李政身邊的少年煮著茶,傾聽幾人的談話,隻是這眼珠子亂轉,時不時看向外麵,一看就知道坐不住。


    李政忽而瞥了一眼少年,有些好笑道:


    “你想出去就出去,爹又沒攔著你,何苦做出這副表麵樣子來,你娘又不在,在爹麵前就別裝了。”


    龐元和辛先生兩人停下交談,微笑的看向少年。


    “真的?”


    少年臉上一喜,即刻起身。


    剛站起來,隨即像是想起什麽,看了一眼涼亭外不遠處站著的兩位區別於普通侍女打扮的侍女,頓時又變成一副苦瓜臉,又老老實實坐下。


    “還是算了,淼姐姐和焱姐姐可盯著呢,等娘回來,她們一定會跟娘說的,到時候,兒子又免不了一頓教訓!”


    秦王瞥了一眼夫人長孫無垢的兩個貼身侍女,暗自一陣好笑,麵上卻冷哼一聲。


    “沒出息!瞻前顧後,畏畏縮縮!你還怕兩個侍女告狀?她們敢?還反了她們了!你娘說什麽就是什麽?這個家,你爹我做主,你盡管去,到時候爹替你做主!”


    “您能做主?”


    少年聞言非但沒有高興,反而一副幽幽的口氣說道:


    “爹,你就別騙我了,哪次您不是推的一幹二淨,最後還是兒子我受罰…”


    少年心裏默默加了一句:


    就屬您最怕娘了,您現在這麽說,日後您跑的比誰都快。


    顯然,少年經常遇到這般承諾,已經有些不上當了。


    李政頓時啞口無言。


    咳了兩聲掩飾尷尬,沒好氣道:


    “身為男兒,受點教訓算得了什麽,又打不壞,怕什麽?連這個都怕,你還想上參軍上戰場?”


    少年抬頭看著李政,同樣沒好氣的說道:“爹,難道您不怕?”


    少年的話一出,李政嘴角一抽。


    “惹惱了娘,娘將爹您跟兒子我,父子倆一起收拾了!”


    少年愁眉苦臉的繼續說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教訓兒子的手段…那是不重樣啊,您不怕,兒子怕啊!”


    “再說了,這跟參軍上戰場能一樣嗎?上戰場還能還手拚殺,就看誰技高一籌,跟娘對起來,先不說兒子不可能還手,就以娘的修為,單手就能鎮壓了兒子!”


    末了,少年補了一句:


    “另一隻手還能鎮壓了爹!毫不費勁。”


    少年話一說完,龐元和辛先生兩人雙肩抖動的厲害,臉上憋的通紅,想笑憋的難受。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低下頭端起茶杯不約而同的喝了一杯,兩人幾乎同時側身看向涼亭外,顯然想掩飾壓抑不住的笑容。


    李政嘴角直抽抽,想反駁兩句又覺得蒼白無力,想想還是算了。


    顯然,這父子倆長期生活在長孫無垢的威勢之下。


    李政瞥了一眼龐元和辛先生,頓時沒好氣說道:


    “想笑就笑,二位不怕憋出病來?”


    頓時。


    “哈哈哈哈…”


    笑聲在涼亭響起,傳遍四周,讓遠處的護衛紛紛側目。


    不遠處的紫辰閣上五層樓上,雙魔,韓老魔和祝老魔兩人一人手提一隻燒雞喝著酒,聽見笑聲,停下手上嘴中的動作,豎耳再聽了一會,相視一笑繼續吃喝起來。


    一時間,秦王李政與兒子相對無言。


    少年咳了一聲,說道:“爹,你就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出來,堂堂秦王還壓不住王妃,傳出去有損爹的威信!”


    秦王瞪了一眼自己這個兒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說道:


    “就你這點小心思,你還想慫恿你爹我,你剛才也說了,你爹我不敢…”


    “你要是有種,你就反抗一下,你娘說不定會欣賞你的反抗不懲罰你,你要不要試一試?”


    少年聞言,搖了搖頭,垂頭喪氣不說話。


    李政哈哈一笑,拍了拍少年道:


    “行了,不出去就算了,聽你娘的話也好,這段時間跟在你老子我身邊,能學不少東西,不是一直要上參軍嗎?好好聽好好學,日後說不定你娘哪一天同意了,也能用得上。”


    少年無奈的點點頭,隨即問道:


    “爹,娘到底去哪裏了?”


    李政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麽,歎了一口氣,定眼不動的看著少年,沉默了好一會。


    “你娘出遠門了,去求證一件事。”


    少年說道:“是不是有大哥的消息了?”


    少年此話一說,龐元和辛先生頓時表情一頓。


    嗯?有世子的消息?


    兩人隨即將目光投向李政。


    李政身軀一震,隨即驚訝的問道:“哦?你是如何得知的?”


    “打我長這麽大,娘就沒出過遠門,能出遠門肯定對娘很重要之事,除了大哥之事,兒子想不出還有何事會讓娘親自出去,當然或許還有別的兒子不知道,但兒子知道的是…”


    “那日父親你從京城回來後,跟娘說了什麽,娘在人後就對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有時甚至一坐就失神…”


    “兒子以為娘生病了,就向夫子告了一天假想照顧娘,偶然聽到娘失神之時,說什麽定是我兒之類的話,還經常拿出哥哥的畫像出來看…”


    “兒子就猜測,定然是爹在京城碰到了像大哥的人,回來跟娘說了,娘才如此這般的,再加上方才爹也說是求證一下,兒子想,娘這趟出門應該就是去看看是不是大哥,對嗎?”


    少年此話一出,李政沉默片刻,他不知如何回答,畢竟他也不能確定。


    一旁的辛先生在少年說完,頓時臉上喜色露出,詢問道:


    “王爺,世子還活…”


    話說到一半,辛先生又覺得不妥,換了一種說法:


    “當真有世子的消息?”


    李政看向辛先生微微歎了一口氣。


    李政心裏很明白,除了他和夫人,最牽掛他大兒之人恐怕就屬老辛了,甚至比夫子,兩個老魔要更甚之。


    老辛是看著他的大兒長大,夫子教文,紫辰閣兩個老魔教武,老辛負責教縱橫雜術,凡有涉獵無不教之。


    老辛與他之大兒相處的時間要比他這個老子相處的時間還要多,感情也自然更加深厚,他知道,老辛一直視他之大兒為傳人。


    當初他兒子生死不明,老辛悲憤不已,咳血幾次,還生了一場大病。


    如今聽到他兒的消息,自然喜不自禁,可是…


    “老辛,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我兒…”


    “但是那種感覺太親切太熟悉了…”


    說著將京城與安陽碰麵之事一一道來,末了,說道:


    “這個事,李褚也親眼見證過。”


    “你說,若是我兒,才五年時間,怎會麵無全非,甚至連聲音都變了!你說若不是,怎會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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