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平安活下去,便是他人生的圓滿。對自己的人生他還能期望什麽?


    對於找個心愛的女子,娶妻生子這樣的事,他幾乎就沒起過念頭。


    想到這,一些模糊的影子跌跌撞撞的從記憶裏冒了出來。似乎曾經有一位絕美高傲的胡女,坐在自己身側,似乎許多人在笑。隻是他已經忘記了,那些人為何發笑,因為他的前半生一直活在嘲笑中,對於滿堂嘲笑早已習以為常。今晚他竟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麽會想起這些記憶裏的碎片。


    其實少年時,鄭妃也曾親自挑選了一個家中的侍女給他侍寢,但是當他看見躺在床上,身穿羅衣的少女顫抖著,一臉的恐懼看著他,自那起他便厭惡起這種床幃之事。因為他知道那少女在怕什麽,如果少女知道他是個正常人,一個卑賤的侍女能給三代皇帝的皇叔光王殿下侍寢,這簡直是一步登天的好事,說不定還能立刻從丫鬟變成光王的側王妃。那麽這丫鬟定會竭盡所能的去討好伺候李怡。


    但是這丫鬟知道李怡是個傻子,而且是個朝不保夕的傻子。她當然害怕,當然恐懼。她怕這個人事不懂的傻子會折磨她,她怕一旦成為光王的人,可能有一天自己的小命會跟著這個傻子一起莫名其妙的死去。


    那天,年輕的李怡隻冷漠的掃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少女,便如常木訥的退出了房去。


    隨後便有了一個傳言,光王李怡不但人癡傻,還不能行人事。這傳言一出,又不知笑倒了多少天天等著聽笑話的皇族貴戚們。


    會昌三年正月十四。小初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去院子裏遛彎,像伺候令狐莞起身梳洗的事情她是不用做的,她隻要負責陪著令狐莞說話解悶,讓令狐莞高興就可以了。


    說來也奇怪,眼看著融雪將盡,昨夜竟又下了一夜的雪,還好清晨起來天空已經放了晴。看著這碧空如洗萬裏無雲的藍天,小初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天好像也如今天這樣,雪後初晴,湛藍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一個有些蕭索的背影在她的注視下漸漸遠去。


    接著她又憶起了,雨霾風障中,那張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神,挺立的有些僵硬的背,還有他那身華服。


    正如大哥二哥所料,他果然是李氏皇族中人,入苑坊中除去那傳說中的十六王宅,便是直係皇族的宅邸。他究竟會是什麽人?究竟又會有什麽難言之隱?


    如今事情被雲雯說通了,小初也明白過來,生在這種顯貴人家,大多數人都會經常說一句話便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的搶權奪勢,身不由己的貪贓枉法,生不由記的得欺行霸市,身不由己的欺男霸女,身不由己的貪圖富貴,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對了,還有身不由己的娶妻生子。於是這些顯貴的人們整個人生都成了一個身不由己的代名詞,甚至仿佛他們的出生都成了一種生不由己的被迫。


    小初漸漸的也想開了,他必然有他的身不由己,既然如此,安安心心的等著開春陪著令狐莞嫁去江南鹽官,自己在江南玩上一年,便可安心回家接受屬於自己的命運。


    因園子本來也不大,在園中轉了幾圈覺得有些微微發汗,小初正準備回屋子叫令狐莞這隻大懶貓起床。


    結果突然看見令狐綯突然從前院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園子。


    看見小初正看著自己,令狐綯便對小初直言道:“有人來找你,你見還是不見?”


    聽見這話,小初那本已清淡的心似乎猛地被驚喜撞了一下。臉上迅速的燒了起來。


    “是送碧玉簫的人。”令狐綯接著補了一句。


    “不見。”小初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轉過身,朝令狐莞的閨閣快步走去。


    令狐綯看著小初逃也似的背影,一個哂笑,心道:“果真是個傻子。”


    那夜裏吹簫找小初的“神仙”過了三日仍然沒有得到小初的回音,實在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他自己也意識到這般直接的找到小初又送她這樣的寶貝,確實唐突了。好人家的女子如何肯接受一個陌生人送的貴禮。


    隻是當他第一次看見這小玉簫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送給那個萬裏銀漠皓月之下明眸善睞的小仙女。


    誰知道小仙女的反應會這般強烈,直接將自己藏了起來。這幾個月來他已經習慣夜裏與那簫聲相伴,開始他並不知道這簫聲是誰吹奏的,隻覺得難得遇到與自己心境相同的人兒吹奏的簫曲。輕揚悠轉中夾雜著隱隱的憂傷。一日當他突然聽見這久違了的簫聲吹奏了那曲熟悉的《月出》時,他幾乎聽見了自己心髒的狂跳之聲,世間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那銀漠中的小仙女居然也來了長安,居然與他相伴了三個多月他竟不知。


    於是第二日他便打發了人去確定這簫聲的出處,而且他知道小初的樣貌,所以找到那銀漠中的小仙女並不困難。


    今日是他第一次登門令狐相府。這一大早的,令狐楚都還沒起身就被傭人稟報梁王殿下李休複前來拜訪。


    令狐楚在知道梁王的來意之後立刻把大兒子小兒子都叫到了前廳,問哥倆是否知道夜裏吹簫的人是誰。


    令狐緒顯然是不知道的,雲雯的嘴很嚴,那夜小初對她說的那個故事以及送她的結婚禮物,雲雯是隻字沒有對自己的夫君提起過。


    令狐綯大概知道一些,但是不能肯定。而且他不能確定眼前這位年輕的親王對小初有沒有惡意,所以他隻敷衍回了父親與梁王,去園子裏問問。


    梁王並沒有和令狐楚說起與小初的淵源,隻說了傾慕這靜夜之簫曲良久,一直想見見吹簫的人。李休複本來以為令狐相府的人一定知道是誰在夜裏吹奏簫曲,哪曾令狐父子三人居然一問三不知。當令狐楚將兒子叫來詢問之時,他覺得這是令狐楚這隻老狐狸在演戲,但是看了令狐緒的表情及言語,卻又不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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