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早就為自己安排好了後事,即便李瀍不下詔,她自己也會主動殉葬,隨李瀍而去。


    而此時的大明宮,各個人心惶惶。皇帝隨時會駕崩,但是李瀍的長子杞王李峻才不過四五歲,且本朝沒有幼年天子登基先例。按照祖製,下一任天子必然又會從長安城內諸多親王內挑選而出。


    可就在京中各方勢力互相猜測互相排擠之際,神策軍觀軍容使馬元贄突然拿出了皇帝李瀍聖諭“皇子衝幼,須選賢德,光王怡可立為皇太叔,更名忱,應軍國政事令權勾當”。


    京中所有人,都在嘲笑大明宮的宦官們,連個死去已久的傻子親王都不放過,人死了還能立成皇太叔,簡直是本朝立國以來最大的笑話。


    當然,當馬元贄領著一群宦官簇擁著麵無表情,雙眼木然的光王李怡出現在大明宮丹鳳門之時,所有的人又都閉了嘴。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被李瀍壓製了六年的宦官勢力又回來了。


    **


    會昌六年三月,夜幕下低垂,夜色凝重。一輛四匹駿馬拉著的豪華馬車悄然駛入了長安城。


    四匹駿馬前還有兩人騎馬領路,馬車後也有兩人騎著馬護著。


    車廂內很寬敞,整個車廂內都用了金絲銀線的絲錦包裹裝飾,車廂內一個軟榻,一個麵色蒼白的粉衫女子此時就平躺在軟榻上,假寐著。軟榻旁是一張矮桌,矮桌上點著一盞七彩琉璃祥雲宮燈。一位玉冠束發,五官清秀,神情凝重的錦衣男子正看著躺在榻上的女子。


    “你別看著我,你該幹嘛幹嘛。”小初閉著眼睛也知道令狐綯在看她。


    令狐綯隻搖了頭道:“你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你?”


    小初睜開眼睛,雙眸掃了令狐綯一眼道:“聽不見落字簌簌之聲,聽不見紙張摩擦之聲,這車廂內隻你我二人,你不看我,還能看什麽?”


    “哎。我說你別急著來吧。你看看你那張臉。”令狐綯道。


    “他一人在這,我不放心。”小初又閉上了雙眼。


    “你們倆也不知上輩子誰欠了誰。一個死活不讓來,一個死活拚著命要來。你也是,他如今已是被冊立的皇太叔,身邊那麽多人護著,你還擔心誰會害了他?”


    “綯大才子,我不明白都說你和李商隱情如手足,人家是‘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你呢?你可懂得什麽叫‘碧海青天夜夜心’?”小初嗤笑道。


    “他?誰說我和他情如手足?笑話,他不顧及父親一直對他的扶照,竟娶了李黨重臣的女兒為妻,這也就罷了。我外放湖州那幾年,他根本就不登我家的門,朝堂上見了父親也是冷淡至極。我還和他情同手足,真真的笑話。若不是顧忌爹爹稀才,我會理他?”令狐綯冷言道。


    小初掩嘴笑道:“好了,我懂了。李大才子要倒黴了。”


    “男人的事你別管。你老老實實在我府上等著他登基了之後接你進宮就得了。”令狐綯翻眼瞪了一眼小初。


    “我為什麽要進宮?”小初一臉嬉笑,本蒼白的麵色在燈光的照射下稍顯了粉色。


    令狐綯一臉古怪,似根本聽不懂小初的話:“不是你傻了,就是我傻了。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是你自己尋死膩活的非從姐夫府裏來長安。他特地給你準備了這等豪華的馬車,派我來接你,你又說不願意進宮,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那裏麵豈是我這種賤民能立足的地?我看你是傻了。”小初繼續一臉譏笑。


    “你得了吧,你若把家世說出來,有幾個人能與你相比,你母親家雖是敗了,但是你父親家一直有人為朝中重臣,你可知道?”


    “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姓夏。”小初嗤鼻一笑後,不再說話。


    令狐綯微微歎了口氣道:“夏大小姐,一會到了家,你還住我姐姐那棟繡閣,你看行嗎?”


    “好呀,我從家裏帶出來的一包首飾還埋在那繡閣梁柱下呢。”小初雙眼躍出了星光。


    “瞧你那財迷樣,隻可惜千金萬金你那柄竹簫是找不回來了……”


    “嗬嗬。”小初淡然的笑了兩聲道:“丟了就丟了吧。反正我回去總是要被罵的。”


    “哎,你還能回得去?”


    “不是能不能,是必須。”


    令狐綯不再言語,雙眼隻看著七彩琉璃祥雲宮燈中搖曳著的燭火。小初也繼續閉著眼假寐歇息。


    就在小初回到長安的當天,大唐的皇帝李瀍正式改名為李炎。這用了三十三年的名字,隻因為他寵幸的那幫道士們最後幫其算了一卦:從五行上講,漢朝屬於火德,為防以水克火,漢朝將洛陽更名為“雒陽”;同樣的道理,唐朝屬於土德,皇帝原名是以水為旁的“瀍”,因為土克水,所以帝王的運道被王朝的氣運壓製住了。


    為了破解這五行生克帶來的不利命運,武宗在去世前12天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李炎。


    而此時的李怡早已住進了大明宮內,每日都恭敬的去給時日無多的侄子皇帝晨昏定省,即使他是長輩,但是隻要李炎不死,他便還是天子,他便還要接受所有人的跪拜。


    在李炎生命的最後幾天,皇太叔李怡已命人停止給他下藥,因為他必須讓李炎在死之前清醒過來,他必須要讓李炎看見自己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必須要讓李炎知道誰笑到了最後;他必須要讓李炎帶和當初泡在糞池裏的自己一樣,帶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仇恨離開這人世。當然他也想好了,即便王才人是自己願意殉節而去,那麽一定要讓她當著李炎的麵先去黃泉路上候著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都是償還。快意的償還。


    停止服藥的李炎神誌漸漸清醒了過來,於是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皇帝的清醒與改名有直接關係,一時間趙歸真等十幾名大道士在宮內顯赫一時。


    隻是,回光返照這個詞,沒有幾個人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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