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民女和您說一個故事吧。”小初微微眯起雙眸,一臉恬然的看著鄭太後。


    “且說來聽聽?”鄭太後雍容微笑著問道。


    “民女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在雪地裏救了一個將要被凍死的人。民女看他冷的瑟瑟發抖,整個臉和嘴唇都是紫的,天寒地凍的隻穿了一件單衣。民女就將身上的火狐大氅給他圍上。但是後來這人知道了民女因與自己的母親鬧脾氣離家出走,他便很鄙夷的將民女給他禦寒的大氅丟在地上,說什麽寧可自己凍死也不要我這不懂孝為何意人的施舍。”小初說完,並沒有去看鄭太後臉上的表情,卻隻探出一隻淺淺玉指,將茶碗裏已死去的小黑蟲粘在手上,又將玉指放於唇邊,輕輕的將小黑蟲的屍體吹走後,再端起了翡翠茶碗,淺淺的壓了一口清茶。


    鄭太後是聽過李忱與她說過如何遇見的小初,小初又是如何救了她。但是這細節,她是從未聽過。當下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層霧靄。


    小初見鄭太後並未答話,於是又接下去道:“太後娘娘,這個故事還沒說完,不知太後娘娘還想聽嗎?”


    “說吧……”


    簡單的兩個字,小初已聽出了話音中的微顫之聲。


    “這人罵我不懂孝順,把身上唯一禦寒的大氅一丟就走了。結果沒走幾步便暈倒在地,不省人事……”說完,小初抬眼凝視了鄭太後那雙美眸流盼的雙眸,隻見這雙眸子已開始有些混亂,再也沒有剛才的沉著與莊雅。


    “他怎麽樣了?”鄭太後,兩隻手緊緊的握住一隻茶碗,因為顫抖,茶碗中那本平靜如鏡的水麵正泛著點點漣漪。


    “於是民女就跑過去,將他扶起來。但是他當時已昏迷不醒。民女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又拖不走他。掐人中也沒用。後來民女想,他既然那麽在乎孝順二字,我就對他著他的耳朵大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你家裏的白發爹娘怎麽辦……’”


    小初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當啷”一聲脆響,原本緊緊握在鄭太後手中的翡翠茶碗掉在了地上,摔成無數個綠幽幽精粹透亮的碧綠碎片。而菲若姑姑已經跑進了涼亭。


    “我的兒……”鄭太後低呼了一聲後,隻死死的看著小初道:“然後呢?”


    “然後皇上便猛然醒了過來,口中念念道兩個字,當時民女並沒有聽清楚,但是如今想來應該是‘母妃’二字。後來民女又用這句話救過皇上一次,也是雪夜。不過那一次陛下是遭人陷害,也是被凍得昏迷不醒。民女也是這樣喚醒了陛下。所以,太後娘娘應是皇上心中唯一的掛念唯一的牽絆。但是,太後娘娘卻如何忍心讓皇上傷心?”


    “你……”鄭太後本揪著的一顆心,突然被小初質問的無口駁辯。隻有些怔怔的看著小初,頭上戴著的掐絲金鳳冠在夏日午後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隻是這熠熠之輝在小初的眼中,隻覺得無比的清冷。


    “太後娘娘,恕民女無理。太後娘娘明知拆散民女與皇上,會讓皇上傷心,卻為何還要這樣做?民女知道太後娘娘也是一片善心,想讓民女知難而退自己離開,隻是民女不明白,太後為何要找一個替身來裝扮皇上?如果此事被皇上知道,這豈不就是在皇上的心窩上紮上一刀,而這動刀子的人就是太後您。”


    “大膽!”菲若滿麵怒容對著小初大喝了一聲。


    小初立刻起身對著鄭太後下跪叩首,謝罪。


    原本夏日熾熱的陽光,被這紫欄殿花園中的蒼勁鬆柏擋了下了一層,又被涼亭柳綠色的琉璃頂棚擋下了一層,所以此時雙膝跪在漢白玉石地麵上的小初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屬於夏日的熱烈,隻覺得徹骨的寒涼透過腳踝小腿膝蓋的骨縫一絲絲的往體內滲入。


    鄭太後沒有再說過話。她似乎在思量一些事情。而菲若也早已被鄭太後又吩咐退出了涼亭。


    所以打遠處看,隻能看見一個一身素白紗裙單薄的女子已跪在鄭太後麵前多時。


    從驪山上拂下一陣清涼的微風,直拂的小初的白紗裙輕紗起舞,青絲飛揚。


    “你知道皇上如何能繼承大統?”鄭太後徹底的舒緩了心情之後,才幽幽的對著跪在地上的小初問道。


    “皇子衝幼,須選賢德,光王怡可立為皇太叔,更名忱,應軍國政事令權勾當。”小初緩聲道。


    “那你可知何為皇子衝幼?”鄭太後道。


    “皇子年幼,不宜繼位。”小初微低頷首。


    “那你可知武宗為何皇子衝幼?”


    “民女不知。”


    “因為他專寵的王才人無育!”


    小初猛的抬頭明亮的雙眸瞪的滾圓直視了鄭太後道:“民女不知太後何意。”


    鄭太後看了小初一臉茫茫然,那本來秉著寒意的雙眼突然柔軟了下去。


    伸手拉了小初道:“我苦命的兒,起來吧。”


    小初心中的不安漸增,鄭太後不會平白無故和自己說這事。


    “你說的不錯,哀家如此安排確實隻是想讓你主動離開皇上。這樣你自己絕情的走了,皇上應該不會傷心太久。這對你與皇上都好。哀家知道皇上對你的鍾情,所以哀家不能讓你再成為第二個王才人。”


    聽完鄭太後的話,小初隻覺得雙耳嗡鳴,似有千萬隻蜜蜂耳邊同時撲閃著翅膀,她似乎根本就沒聽清楚鄭太後在說什麽。


    “太後娘娘,小初不明。”


    “你這樣聰明的孩子,如何不明白哀家在說什麽。你不能生育,即便受孕也不可能活著生下皇上的子嗣。”


    “太後娘娘,小初還是不明白……”


    “你可記得你在宣州泡在藥浴中兩日才撿回性命?你怎麽不想想為何是皇上陪著你在藥浴中泡了兩日,這是明明一般的侍女便可以伺候。”


    “那藥浴……”小初隻覺得整個額頭像是被人用鐵箍箍上,並在不停的加力紮緊,痛的全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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