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殺千刀的老虔婆,竟然敢打我!”馮翠花直到臉上火辣辣地疼,才反應過來自己挨打了,愣了一下,撅著肥大的屁股往地上一坐,邊哭邊喊,嗓音尖銳又刺耳的。


    留下的眾人看了眼她的臉,交流了個眼神,默默地從她身旁退了兩步。


    紅得發紫的巴掌印可真真是提醒她們了,許雲氏誰啊,年輕時打遍許家村,也就前幾年她家老大考上了秀才,這才收斂了,這才幾年,大家都快忘了老虎就算瞌睡了,那也是老虎,碰不得呀。


    許大柱家的倆兒媳拉扯著往家走,“大嫂,讓你不要私下裏談論二嬸子家裏的事情,你就是不聽,還趕著給馮翠花作伐子,她甚麽人你不知道?”


    “馮麗娘是她姐,如今攪和得二叔家雞犬不寧的,二嬸心裏估計憋著火呢,你可少惹她。”


    王氏看的明白,這馮翠花為了她姐能在許家村站穩腳跟,沒少在她們這些人麵前拱火,可她大嫂是個憨的,還真以為馮翠花是伸張正義呢。


    要她說,娶平妻這個口子就不能開,現在是她們二叔,以後可能就是他們相公。


    男人啊,給點甜頭就能開糖鋪,絕不能慣著,大嫂現在當耍猴看戲呢,指不定哪一天被看戲的就是她自己了。


    想到自家大伯那跟二叔一樣一樣的做派,王氏暗地裏撇了撇嘴,看著大嫂郭氏的眼裏,有一絲絲的同情。


    若娘在最前麵走著,老五跟在她後麵,他也是一腦門子的不解,以前娘從來不讓他下地的,就怕他磕了碰了影響讀書,這下地幹活,他好些年沒做過了。


    他有些疑惑,但現在也不敢開口,老娘剛剛那一下子把他們也驚著了,以前老娘罵人厲害,他偶爾覺得聒噪的很,現在話少了,手上卻利索了……


    老二老三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敢吭聲,這時候誰上誰死,可不能再惹老娘生氣了。


    隻有走在最後麵的老四,在拐彎口回頭看了一眼,不過誰也沒注意到。


    若娘一邊走,一邊揉著手,半點也沒將剛剛的事讓在心上,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到了自家的地。


    老二老三這些時日一直在翻土,還有一畝地沒來得及翻完,這雨下的及時,潤潤的土地,一耙子下去輕鬆不少。


    幾個兒子也不用她指揮,各自尋了塊地,快速地翻了起來。


    ......除了老五。


    先是慢條斯理地卷了卷衣袖,接著一手擰著長衫的衣角,試探地踩在田裏。


    田裏的土被雨水浸濕了,軟的厲害,他一站下去布鞋就陷了下去。


    這下好了,一隻手得顧著衣服不髒,另一隻手就有些不平衡了,還得用力將鞋子拔出來,這不一用力,整個人失去平衡,一屁股蹲坐在了田埂上,田梗有些雜草鋪著,估計摔了也不算疼。


    但麵子就不太好看了。


    若娘看到老五臉一下子就紅了,從臉到脖子紅通通的一片。


    若娘看了一眼,當做沒看到,背著手慢悠悠走到了田埂的另一頭。


    作為大司農之女,她在征收佃租,育苗肥田之類的農技上還算是有些接觸的。


    但隻是了解,真要下地幹活是不曾有過的,但這不影響她對這塊土地的判斷,下了兩天瓢潑大雨,腳下的土雖說軟了點,但其實不影響走路,蹲下來抓了把土撚了撚,淺色黃土,土層薄,土質硬,很容易就捏成了一團。


    土壤肥力低,翻土很費勁,種出來的農作物產量自然高不到那裏去,這還是良田呢,旱地估計真就跟荒地差不離了。


    難怪在許雲氏看來良田畝產兩石已經算是豐收了,而且稻子、麥子都是隻種一季,收了之後地就荒在那。


    這裏的人也沒有肥田的想法,說到底還是關於種田方麵的經驗太少了,以為單純依靠著老天吃飯呢。


    這三畝地還得好好養養。


    那邊老五在幾個兄弟的幫助下終於下地了,長衫的衣擺紮了起來,露出淺青色的褲腳。


    人揮著耙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地,耙子的齒都下不去地裏半尺,這地跟沒翻沒兩樣。


    再看不遠處一聲不吭猛揮鋤頭的老四,大了一歲的人,看得比老五還矮還單薄呢,若娘突然就想起那句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還真不是冤枉書生,這給許雲氏給慣的,自詡風流,其實跟閨樓小姐也沒差了。


    老五沒有感受到來自老娘深深的惡意,老四卻在這時抬頭看了娘一眼,神奇地捕捉到了老娘一閃而過的嫌棄。


    於是,一鋤頭斜下去,再用力一拉,一大坨黃土就被翻了過來,手腕一翻,用鋤頭的根部幾下大力的捶打,土塊就鬆軟地攤開了,動作麻利異常。


    老五在他前麵,同一塊地,一對比,簡直沒眼看。


    若娘啥也沒說,轉頭走了。


    她琢磨著先掙些銀兩,手裏沒銀子,心慌。


    這具身體看來還是不太好,走幾步路她就喘的厲害,內裏虛,年歲也到了,她得存些銀子去鎮上找大夫看看,調理調理,這平白長了快十歲,她還想多活幾年。


    走回村口的槐樹下,歇了兩盞茶的功夫,才接著往家去。


    剛走到富嬸家門口,一把就被站門口一臉焦慮走來走去的胖嬸給抓住了手,若娘低頭看著胖胖粗糙的小黑手抓著自己的烏雞爪子,輕微的掙紮了一下,沒抽出來,強忍著沒動。


    心裏默念著:“我是許雲氏,我是許雲氏,我在許家村,我有好多孩子了…”


    若娘是真的不喜歡別人這麽親密的扒拉著她。


    “富嬸,咋了這是?”若娘緩了緩,照著許雲氏的語氣開口,許家村五十多戶人家,拐七拐八全連著親,這許大旺論起輩分來還是許二柱的叔,若娘還沒理明白,但看樣子該是出了五服了。


    但這富嬸對她還真不錯,老四老五生的近,她月子裏沒養好,帶著幾個孩子費勁,全是富嬸忙前忙後給帶著,分家這麽多年,許二柱的爹娘是一腳都沒往村尾跑…


    富嬸將她往門邊扯了扯,壓低嗓門:“聽說你剛剛把馮翠花給抽了?她現在躺在你家院子裏鬧騰呢,說你氣不過她姐進了你家門,想殺了她們,還說你家老頭子糟蹋了她姐,要上衙門告他!”


    若娘挑了挑眉,被富嬸話給逗笑了。


    富嬸看著,心裏覺得稀罕,二柱家的這怕是要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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