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穀關不常有生人來,來這裏吃飯的也都是熟麵孔,富嬸絮絮叨叨地走上前。


    “咦?你是新來的?沒見過啊!”富嬸看起來老了,若娘想了一下,她今年該四十有六了。


    “富嬸,是我。”


    “我怎麽知道你...”是誰?


    “啊?若娘?你的若娘對嗎?”富嬸聽了嗓音才反應過來,這是許家村的若娘啊。


    “好久不見了。”若娘站得累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富嬸,有沒有吃的,我都餓了。”


    趕了二十幾日的路,她感到自己都快熬不下去了,中午喝了兩口湯,就有想吐的感覺。


    主要這支商隊他不慌不忙的,途經了很多地方,按照正常的,她三五日應該就到了!


    此時也是真餓了。


    “有有有,嬸子馬上給你炒個菜,大頭媳婦,你先把娃子給你爹抱著去,來幫娘燒火。”


    “好,馬上來。”


    若娘打量了一下這個小飯堂,廳裏擺了十來張竹桌,都擦的幹幹淨淨的。


    右手邊就是廚房,用灰色的布簾子遮住了入口。


    裏麵傳來富嬸跟楊氏的說話聲:“我看若娘都瘦沒了,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先蒸個蛋給她墊墊肚子,這個快。”


    “再來個鹹菜炒飯,燒個清淡的湯。”


    “好,娘,我來做吧,你去陪著雲嫂子說說話...”


    若娘就在這熟悉的說話聲中趴在桌上睡著了。


    還能見到他們,真好。


    “若娘...若娘...”


    “嗯?”若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富嬸紅著眼在看她。


    “可憐見得,這一路受了不少苦吧,先來洗把臉,趁熱吃飯,等我回去給你收拾屋子,你今晚就在嬸子這裏睡。”


    “謝謝富嬸。”她確實沒有落腳的地方。


    “傻孩子,謝我作甚,當初啊,要不是有你,我們一家早沒了。”


    要不是她冒著生命危險都要給他們送飯團送饅頭,他們在洪災那會,就餓死在青山上了。


    “富嬸,許家村到上穀關該有小一個月的路程了,你們是怎麽從那邊過來的呀?”


    而且他們在上穀關也沒有親戚,怎麽會想到來這裏的?


    “哎?若娘,不是你讓那個之前住在許家村的將軍,幫我們安排的嗎?”


    若娘手中的勺子一頓。


    “可不止我們來了,許裏正、許大柱一家也跟著來了,就在隔著不遠的地方住呢!”


    “嗬嗬,原來如此。”若娘將雞蛋羹送到嘴裏抿了一口。


    “若娘啊,你咋現在才過來看我們?大半載了,連個音訊都沒有。”


    “這不是許二柱那邊鬧騰嗎?帶著兒子們躲遠了點。”


    說到這個,富嬸氣的臉都紅了。


    “你可不知道啊若娘,許二柱這個畜生真的是喪盡天良啊。”


    “他怎麽了?”


    “上穀關這邊,被流放的人都是需要做苦役的,一個月最多休息兩天,挖河挖道,修路種田,甚麽活計都有。”


    “許二柱這人在家時,整天捧著本書糊弄人,哪吃過甚苦頭。”


    “到這裏,第一天就被工頭抽的不成樣子。”


    “在屋裏躺了兩天,才下得了床。”


    若娘靜靜地聽著,這聽起來是許二柱受了大罪了...


    不過她看富嬸這氣憤的模樣,想來後麵還有故事。


    “後來,就這樣的男人,鐵定受不住苦呀,就開始想辦法。”


    “你知道他想了個甚麽損招嗎?”


    若娘自是搖了搖頭,許二柱被流放之後,她自身難保,遠遠避世去了。


    “他啊,謔謔了好人家的姑娘,將她們送給這裏的工頭當樂子去了!”


    “我跟你說,還好你當初早早跟他和離了,他簡直不是人。”


    “你也知道這裏的情況。一部分是為了過日子遷過來的,就像我們有將軍的人關照日子過的苦,但也不算差。”


    他們來的時候,屋後都是空地,都是大頭的爹和大頭一點一點開墾出來的。


    現在走到屋子背麵一看,都是綠油油的一片。


    “許二柱是壞了事,被流放過來的,這裏的工頭也都是人精,塞了銀子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許二柱這種蠢的,剛來甚麽都不懂,自是最慘的。”


    富嬸也是唏噓,誰能想到有一天許家的人,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那次挨打了之後,許二柱可就學乖了,立馬就給看守他的工頭塞了五兩銀子。那可不老少了,我們在這,自己吃喝,一年花不到二兩銀子。”


    “湊巧,跟他們一隊幹活裏,有一個老頭帶著孫女,也不知道是犯了何事被流放的。”


    “那工頭看上了小姑娘,逼著要人。”


    “工頭要是個年輕小夥子也就罷了,他可都四十來歲的人了,小姑娘才十二歲!”


    富嬸越說越激動,一掌就拍在了桌子上。


    若娘皺著眉,她大概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了。


    “小姑娘有個心上人,在另一隊裏幹活呢。”


    “她那個心上人本身也是個秀才,可惜脾氣太直,得罪了鎮上的富商,這才被誣陷流放了。”


    “許二柱做了甚好事?”若娘大概也猜著了。


    “他跟工頭合謀,將一塊不知道從哪撿回來的玉佩,放在了那秀才的屋子裏,後來秀才被人贓俱獲,說偷了大人的東西,將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富嬸抹了抹眼淚:“那小夥子是個不錯的人,我們這飯堂剛開,他經常帶著老漢和小姑娘來吃口飯,原本他隻判了流放三年,時間一到,就可以回家了。”


    “後來啊,不知怎地,老漢在挖河道的時候,意外掉進河裏淹死了,就剩小姑娘一個人。”


    “小姑娘是跟著來的,本身沒犯事,但家裏親戚都死光了,也沒地方去。”


    工頭上麵的人,做主給了小姑娘四兩銀子的體恤銀子。


    兩條人命,隻值四兩銀子!


    “我看小姑娘可憐,就想把她安排在這跑跑堂。”


    “那天,小姑娘跑過來跟我說,她親眼看到許二柱將她爺爺推了下去,還使勁按在淤泥裏...”


    富嬸說不下去了。


    “若娘啊,你說怎麽就有這麽狠的人呢?他夜裏做夢,都不會嚇醒嗎?”


    若娘不知道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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