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此時的若娘在想甚麽,她也抓不住頭緒。


    想了很多,又覺得腦袋空空。


    想到烏家,想到許二柱,一個個全是不安生的主。


    湖水蕩漾,拍打船身,她將手貼著湖麵,澄清的水映著纖瘦的手,皺皺的,幹巴巴的。


    她忽地嗤笑一聲,許二柱一個鄉下泥腿子出身的人,也能成為京都攪弄風雲的一根繩子,依她從前性子,直接殺了又有何不可?


    又為甚沒有動手呢?她不由問自己。


    “娘,發生何事了嗎?”老五很少看他娘笑的如此古怪。


    “娘,怎麽了?”老四也收了刀湊了過來。


    若娘看向他們,伸手挨個拍了拍他們。


    “娘在想,你們都長大了,兄弟幾個,你們三哥都有娃了,你和你四哥也該考慮了。”若娘說這話時,是看著老五的。


    老四的媳婦兒,她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倒是老五,還沒個定數。


    老四眨巴著大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老五卻是沒料到若娘突然提起這事兒,臉瞬間漲的通紅,囁嚅道:“娘,現在還太早了。”


    若娘也讚同他的想法,便點了點頭:“如今你才是秀才,十裏八村托人來找娘的人,沒有三十個,也有二十個了,娘也打聽了一下,裏麵倒也有些不錯的女子。”


    “娘也知道,你的進益當遠遠不止現在,便將來人全都推了,想著等你考上舉人了,亦或是中了進士再議親也不遲。”


    “但老五,要知道,咱們家不比尋常人家,京都中也處處隱患,需得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我知道的,娘。”


    老五聽了若娘的話,明白了娘的擔憂。


    如今鎮國將軍府不複存在,於他而言,到底少了幾分庇護。


    上岸經過鬼子薑沙地,去年挖的幹淨的地又是一片鬱鬱青青,也不知道當初讓石英送到上穀關的那些是否都已成活。


    繼續往前走,“娘,果子!”老四指著果樹林,才種了兩年的樹,結果的不多。


    都是一些之前就有的,結了桃子。


    “剛好能吃,摘出去分分。”


    “地裏的寒瓜也快熟了,到時候拉到京都去賣。”


    說到京都,若娘頓了一下,或許有一個更好的渠道。


    下了山,往家裏走。


    沿路都是在收割冬小麥、冬油菜和早稻的人,有人看到若娘從後山出來,直起身子打招呼。


    “白求他娘,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聽說回去祭祖了呀?”


    若娘一一打招呼,笑著應是。


    村裏人都知道他們一家是因洪水逃難過來的,平日裏回故地祭祖,倒不是甚稀奇的事情。


    “是要回去,你們家老五小小年紀就考中了秀才,以後出息大著呢,可不得給老祖宗看看。”


    老五跟在若娘身後,也笑著作揖。


    心裏想著,依他娘的脾氣,不把老許家祖墳刨了,已經是克製了,祭祖也該去雲家的墳,隻是雲家人過世的早,如今還能不能找到墳,都不好說了。


    到家後,若娘打發老四老五去幫大丫他們收割,自己去找石英。


    石英家地頭離老三家分的地不遠,若娘戴了個遮陽的帽子,悠悠噠噠地過去。


    六月,是一年中最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季節,悅家村的田野上呈現出一派豐收的景象。


    陽光明媚,天空湛藍如洗,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了稻穀成熟的香甜氣息。


    此時的田野,就像一幅精心繪製的畫卷,金黃色的麥浪隨風起伏,仿佛波濤洶湧的大海,又如同金色的海洋,美不勝收。


    都是若娘認識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頭戴草帽,臉上帶著笑,似乎這烈日當頭,真一點不熱似的。


    整齊的田壟上,一排排鋪著麥稈。偶爾,還能看到幾隻勤勞的小鳥在空中盤旋,尋找著遺落的食物,它們的鳴叫聲為這寧靜的田野增添了幾分生動。


    除了小麥,還有許多其他的作物也在這個季節迎來了收獲。油菜地裏,高大的植株上掛著一個個飽滿的果實;大豆田中,綠色的葉子下藏著一串串沉甸甸的豆莢。每一片土地上,都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和希望。


    若娘看到人時,石英正彎著腰割麥子,若娘看著他和林氏汗濕的後背,喊了一聲:“裏正,嫂子,歇會兒吧。”


    若娘帶了幾個竹筒,給兩人遞過去,“日頭太毒了,今年比往年似乎更熱了些。”


    石英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站在一邊大樹下休息。


    林氏拉著若娘坐在樹蔭下的石頭上:“怎麽這時候回來了,將軍可還好?”她知道若娘是個有分寸的人,要是不著急,哪能直接來田埂上找他們。


    “將軍無事,是我有事要找裏正幫忙。嫂子,你也知道這裏的地我都分給孩子們了,隻有一百畝地種了寒瓜,嫂子你家也有十畝地,這麽多的寒瓜,洛州府吃不下,我想運到京都去賣。”


    林氏聽完眼睛一亮,京都世家多,舍得花銀子的自然多。


    “可咱們如何運過去?上穀關到京都可有足足一個月的腳程。”林氏擦了一把汗,喊了石英坐在她身後。


    “裏正,瓜果易壞,靠我們自己行不通,我想的是直接將種植的法子和瓜一起送給那位。”若娘聲音低了幾分,看向兩人。


    那位是個賢明的,也不怕他會貪她們的這點瓜果銀子,實際上,她想做的是由此跟那位搭上線。


    湖心島的十七冊書簡是她的謝禮,這百畝地的瓜果就是她的投名狀。


    她要讓元敏知道,她會的不僅僅是那些。


    就算卸磨殺驢,也會是在沒有利用價值以後,現在她還有籌碼。


    石英一聽,深深看了她一眼,壓著嗓子:“是將軍的意思?”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他並不知曉。”


    她提醒石英:“別忘了,這世上已經沒有張將軍了。”


    說到這個,石英想起來一件事:“對了,夫人,按理說秋闈三年一次,老五要明年才能去考,但這兩年一直在打仗,改朝換代本就人心難安,我聽得發說,聖上打算今年打算增設一場,在八月,老五如有把握,可下場一試。”


    雲家的戶籍都落在了洛州府,老五鄉試是可以直接在這裏考的。


    等鄉試過了才是會試,就得趕去京都了。


    若娘略一沉思,心裏難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事我放在心上,多謝裏正。”若娘點了點頭,打算回去跟老五商議一番。


    “夫人,寒瓜的事,我覺得可以一試,明日我便讓人快馬加鞭先送去京都。將軍在京都有商鋪,到時候我們直接過去。”石英說的隱晦,實際上鋪子都是聖上的人在打理。


    也隻有通過這樣,才能直達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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