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怡言垂下頭。


    難怪他今夜會過來,原來是謝老夫人的意思。那納妾的事,他應該也知道了吧?如今隱忍著不發,大概是看在謝老夫人這兩位嬤嬤在場的份上。


    果然,下一秒,謝淮吩咐兩位嬤嬤將東西放下離開。


    “那可不成,老夫人特地吩咐了,東西送到了,還得用上……”兩位嬤嬤連連搖頭。


    用?


    蘇怡言疑惑。


    這托盤中裝著的,難道不是今日她答應納妾,謝老夫人一高興給她的賞賜麽?


    謝淮也不願為難下人,一手掀開其中一隻托盤。


    蘇怡言看過去,裏麵是兩杯果酒。那酒杯明顯是一對,龍鳳呈祥。她想起了大婚時兩人交臂對飲的合巹酒,用的也是這樣的杯盞。


    她不明白謝老夫人這是何意。


    下一瞬,她便見謝淮獨自一個人將兩杯酒都喝了。


    這是生怕與她再飲一次交杯酒?


    蘇怡言眼神黯淡了些。


    “這這這……”


    兩位嬤嬤睜大了眼睛,來不及阻止。她們倆相互看了一眼,最後默契地閉了嘴。


    另一個盤子裏裝是一件女子羅裙,乍一看很是普通。


    兩位嬤嬤繞到屏風後替蘇怡言衣裳換上,然後迅速告退。


    兩人生怕跑慢了似的,臨近房門口的時候,還撞在了一起,一把老骨頭都差點撞折了。


    “那酒長公子全喝了,這可如何是好?”


    “算了,喝都喝了,還能讓他吐出來不成?”


    “……隻能這樣了,就是少夫人會辛苦受累些,誰讓長公子房中也沒個通房伺候。”


    兩人朝院外走去,邊走邊說,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人將她們的話聽了去。


    ……


    屋內。


    蘇怡言正欲從屏風後繞出來。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身上怎麽涼颼颼的。低頭一看。她整張臉幾乎紅得要滴出血來。


    方才她心中想著事情,沒注意到這衣裳的特別之處。藕色輕紗衣,薄如蟬翼,裙擺層層疊疊,在燭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美是極美的。


    但也……跟沒穿差不了多少。


    蘇怡言恍然,原是讓她穿著這身衣裙誘著他。


    若是尋常恩愛夫妻間,這樣的衣裳自然能增加夫妻間的情趣。可她和謝淮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兩人從未做過夫妻之事,穿成這樣站在謝淮麵前就顯得相當尷尬。


    為了顯得端莊,蘇怡言平日裏用束帶繞著胸綁緊,穿寬大的衣裙以作遮掩。


    睡前為了鬆快些,她已經將束帶完全解開。此時,胸前那片薄薄的布料緊繃著,近乎透明,勾勒出豐盈。


    堪堪走了幾步,嚇得她趕緊停用手捂著胸口,停在原地不敢動了。


    蘇怡言不敢去看謝淮。


    以謝淮那清正君子的性子,恐怕是會立刻將頭別開,多看她一眼都厭惡,覺得她有辱斯文,輕浮放蕩……


    謝淮定定看向眼前的妻子。


    小臉埋著,紅撲撲的,很是可人。一頭烏發柔順地披散在身後,襯得鎖骨處的肌膚更為白皙晶瑩。


    視線再往下……


    他眼神依舊平靜,喉結卻滾動了一下。


    “過來。”


    聲音似乎沒有過多起伏,聽不出喜怒。


    蘇怡言頭垂得更低了。


    她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正巧撞到身後的紫雲屏風。


    巨大的屏風倒下來前,她害怕地閉上了眼。


    黑暗中,清冽的氣息瞬間籠罩了她,耳邊是屏風砸向地麵發出的巨大的響聲。


    蘇怡言整個人被謝淮抱在懷中,他一手護著她的頭,一手攬著她的細腰。


    他們似乎天生契合,兩人的身體隔著輕薄的衣衫緊緊貼在一起,每一寸都那麽緊密,沒有一絲縫隙。正因如此,兩人彼此能敏銳地感覺到對方的每一處。


    蘇怡言在他身下微微顫抖。


    她雖還是未經人事的姑娘,但並非什麽都不懂,特別還是現在這種尷尬的姿勢。


    謝淮修長的身子壓住她,他的臉緊抵著她的,眼睛對著眼睛,鼻尖對著鼻尖,灼熱的氣息縈繞在兩人之間。


    他的呼吸輕掃過她的鼻尖,那雙冷清的桃花眼就這麽直直地望進了她的眼中。


    心跳瞬間亂了。


    太近了,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倒映在他眼眸中的自己。


    明明飲下那果酒的不是她,但她的腦子開始發昏發熱,這哪裏是她誘著他,分明是他在誘著她……


    燈下燭火跳躍著。


    謝淮額前滲出細細的薄汗。


    她的柔軟抵著他,如同雪白的糯米糍。


    指腹觸到的肌膚一片光滑細膩,那是他名義上妻子的纖細腰肢。仿佛一把柳條,柔軟婉轉,稍稍用力就會折斷,叫人心生憐惜。


    謝淮能清晰感覺到她的呼吸,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還有近在咫尺的濕潤的唇。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了一下。


    又滾了一下。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想移開,又移不開。


    他是個正常男子,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溫香軟玉在懷,自然會有反應,再正常不過。


    但他向來可以克製,也絕不會因為飲了些許果酒便如此失控。那酒……多半有問題。


    “別動了。”


    謝淮將頭埋進她的烏發間,克製又隱忍地微微喘息。


    為何不能動?蘇怡言也不明白,但還是乖乖照做。


    她一動不動,隻覺得他的身體滾燙,仿佛點了把火。炙熱的呼吸洶湧地撲在她的脖頸處,又熱又癢。


    忽然,那股甜膩的脂粉香伴隨著淡淡的酒氣又再一次清晰地鑽入她的鼻尖,蘇怡言身子一僵,腦子瞬間清醒了大半。


    他才從宮中回來,也許就在不久之前,他和旁人還這般親密相擁過。


    他的衣衫上,沾染的都是另一個女人身上的脂粉香。


    蘇怡言眼睛泛酸,難堪地別過頭去,伸手推了一把身上的人。


    謝淮感受到了身下的那股力道,對他來說微不足道,但代表著抗拒。


    視線中,身下的女子如墨烏發鋪散,襯得那張小臉更為蒼白脆弱,眼角未幹的那滴淚,深深刺痛了他。


    他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


    蘇怡言又推了推他,她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但仔細聽還能聽到一絲顫抖:“你壓著我了,你膝蓋骨……硌得疼。”


    謝淮一愣,麵有赧色,耳朵迅速升起一片薄紅:“不是……”


    他沒繼續說下去,隻是咽了咽幹澀的喉嚨。


    他也疼。


    他如同在沙漠中尋找綠洲的旅人,終於找到了那汪清泉,卻不能沉入其中喝個盡興,隻能克製著在岸邊徘徊。


    “抱歉……且等等。”不知是不是錯覺,蘇怡言覺得謝淮的嗓音有些低啞。


    “方才磕到了?”


    半晌,謝淮伏在她肩頭的烏發中“嗯”了一聲。


    蘇怡言想起自己小時候爬樹,從樹上栽下來磕到腦袋,當即腫了個大包。


    她趕緊問道:“磕到哪了?腫了?給我看看。”


    謝淮呼吸一窒,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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