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姐姐,你要不要緊?”彩雲趕緊跑過去將人扶起來。


    “我沒事。”


    追月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副隱忍的模樣:“我就是看不慣她占了少夫人的院子……”


    “追月,不得再冒犯郡主。”蘇怡言立刻出聲阻止。


    “蘇妹妹,這事也怪我,本是想等你從娘家回來再商量此事,可懷佑他身體突然不適,這修竹院的溫泉正適合孩子養病,隻能麻煩妹妹先搬走了……”


    柳月眠嘴上說得客氣,臉上並無半點歉意。眼中更多的挑釁和炫耀。


    蘇怡言轉頭看向一旁的謝淮,出門前,他說的有事情要同她商量,原來就是這件事。


    此刻,謝淮清冷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對柳月眠的一番說辭顯然是默認了,並且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任何的不妥。


    “……郡主住這修竹院恐怕不太方便。“


    蘇怡言心中還抱著一絲幻想。


    修竹院,是主母院,也是未來世子夫人的住所,她如今與謝淮尚未和離,柳月眠住進來顯然於禮不合。可萬一謝淮一個男子不懂這內宅之中的彎彎繞繞呢?可能他並不知曉主母院的重要,隻是覺得此處正好有溫泉罷了。


    她深吸一口氣,微微仰頭看著謝淮的眼睛:“若是為了養病,不如讓郡主搬到雅蘭院。雅蘭院離溫泉湯池近,正好前幾日我也已經讓人收拾妥當,郡主可以直接住進去,不必再麻煩搬進搬出。”


    雅蘭院就在修竹院隔壁。


    若要到主母院借用湯池,不過幾個垂花門的功夫,並不遠,這個提議可謂很是合理。


    “不行。”蘇怡言沒想到謝淮一口否決了。


    “郡主和懷佑在南疆吃了頗多苦頭,身子弱,這才需要來府上靜養。既然修竹院的溫泉有助於她們母子身體的調養,就直接住進修竹院吧,來來往往到底是不方便。”


    他態度堅持。


    蘇怡言心沉了沉。


    他不同意。


    幾步路的功夫,人就算是養病也不會整日泡在溫泉中,不方便這個借口,完全立不住。


    蘇怡言猛然間想起自己曾同謝淮說過的話,她預備將書房隔壁的幾個院子安排給他未來的妾室。


    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的心上人,自然不能被辱沒,去住妾室的院子。


    而對於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她便不得不將象征著謝家少夫人身份的主院讓出來。


    看著謝淮清冷的眉眼,蘇怡言有些恍惚,今晨的馬車上,那些體貼與柔情仿佛從未發生過。


    也是,在柳月眠麵前,自然不用演夫妻恩愛的戲碼。


    假的果然就是假的,他分得很清楚。


    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掐入掌心,蘇怡言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一句話:“好,我知曉了。”


    沒有看到預想之中的大吵大鬧,柳月眠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她決定再加把火。


    她上前牽起蘇怡言的手,長歎一口氣,麵上一臉誠懇:“蘇妹妹,你呀,是沒當過娘,所以不知道這孩子就是爹娘的心頭肉,都是為了孩子,若不是為了孩子,我定不會占了你的院子。”


    柳月眠一口一個孩子,眉眼間盡是得意。


    赤裸裸的炫耀。


    但蘇怡言卻沒有絲毫底氣去反駁。如今除了謝家少夫人這個空洞的名頭,她還有什麽呢?


    蘇怡言一聲不吭地抽回自己的手,默默在衣擺處擦了擦。她不喜歡柳月眠身上的那股濃濃的甜香,膩得她頭暈犯惡心。


    謝淮注意到她的動作,眉頭一皺。


    柳月眠被拂了麵子,差點當場發作。蘇怡言算個什麽東西?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罷了。她堂堂郡主,願意住進她的院子是她的榮幸,她應該感恩戴德地將自己請進門……


    但謝淮還在跟前,柳月眠立刻調整好表情:“算了,我看蘇妹妹怪不高興的,我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了,要是妹妹實在不願,我和懷佑還是搬走吧?”


    柳月眠故作大方的姿態,仿佛她才是這修竹院的女主人。


    “她沒有不高興。”


    “好啊,那你們搬走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是謝淮的,後者是蘇怡言的。


    周圍看熱鬧的下人們吃了一驚,誰也沒有料到,一向好脾氣的少夫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看看蘇怡言,又看看柳月眠,最後又趕緊齊齊看向了謝淮,畢竟謝淮才是如今靜安侯府真正的主子。


    “郡主誤會了,她沒有不高興,你們且住下。”


    謝淮重新將目光投向蘇怡言。他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嗓音中帶了幾分斥責。


    “適可而止。”


    周圍的下人們縮了縮脖子,他們頭一次瞧見長公子說這樣重的話。


    謝淮幾步走近蘇怡言,在無人看到的角度抓住她的手腕,壓低了嗓音,一字一頓地質問:“你答應過我的……為什麽就這般容不下她們?”


    近乎質問的口吻,可能是太過激動,蘇怡言覺得謝淮的聲音中竟帶著一絲顫。


    這不是謝淮第一次護著柳月眠母子了,可每麵對一次,她的眼眶還是會發酸,心還是會猶如針紮般疼痛。


    她是他的妻子,卻因為另一對母子被趕出了主母院,如今他卻在這裏口口聲聲問她,為什麽容不下旁人?


    到底是誰,容不下誰?


    她滿身涼意。


    蘇怡言仰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這個與自己成婚兩年的夫君,這個自己從年少情竇初開起便心悅了多年的男人……


    她眸中的光亮湮滅了。


    “好,我搬。”


    手腕上的力度終於消失,達到目的,謝淮放開了她的手。


    蘇怡言淡聲問道:“不知準備讓我搬到何處?”


    “飛霜院。”


    謝淮聲音剛落,周圍的下人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看向蘇怡言。


    飛霜院比起修竹院足足小了一半,最重要的是,那院子位置也偏僻,距離長公子的書房極遠,要繞上半個侯府。


    若放在皇宮,這幾乎就算得上是要打入冷宮了。他們紛紛生出一個念頭:難道這謝家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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