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鼻尖又酸又痛,眼淚不受控製地嘩啦啦往外流。


    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打橫抱了起來,嚇得她本就淚眼朦朧的視野變得更不清晰了:“哪裏來的登徒子!我要喊人了!”


    暫時失去的視覺和身子懸空的雙重恐懼令她的聲音都在不住地抖。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拂開她額前淩亂的碎發,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蘇怡言的視野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謝淮那張清雋的臉龐最終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現在還要喊人麽?”謝淮垂眸看她,漆黑的眼眸中似有笑意閃過。


    蘇怡言呆滯了一下。


    這不是在夜半的床榻之上,無人可知。


    青天大白日下,他心上人所住的修竹院中,沒有任何假山樹叢的遮擋,隨時都會有下人經過的小徑上……


    他竟然就這麽將自己堂而皇之地抱在懷中,沒有絲毫要避諱的樣子。


    若是換做從前,蘇怡言估計能高興得一宿睡不著,可如今她急著救人,心中沒半點旖旎的心思,聲音也冷硬起來:“你先放我下來。”


    謝淮聞言,並沒有動。


    他輕歎了聲,將目光投向懷中的妻子,發髻鬆垮垮的,臉頰旁垂下幾縷發絲,小巧的鼻尖紅紅的,臉上是未幹的淚。


    他的眼中有憐惜,本想訓斥的聲音也不自覺收了收,語調放緩:“……如何放你下來?”


    蘇怡言莫名其妙地掃了他一眼,放她下來便是放她下來,哪來的“如何”?


    謝淮仿佛讀懂了她的眼神,眼神無奈:“你自己瞧瞧……哪裏還有我謝家少夫人的樣子?”


    蘇怡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袖口甚至撕裂了道口子,破破爛爛的,腳上的一隻繡鞋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雪白的羅襪染上了塵土,完全可以用“狼狽”二字來形容。


    蘇怡言的心冷了又冷,怪不得他突然抱她,原來是怕她這副模樣丟了他謝家的臉麵。


    謝淮收攏手臂將她往懷中帶了帶,她裙擺上的塵土蹭上他的前襟,雪白的衣領上頓時髒了一片。


    謝淮沒理會那片汙漬,隻是換了個姿勢單手將她托著,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她身子嬌小,謝淮寬大的雲袖剛好將她未著繡鞋的腳遮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一切,他一聲不吭地抱著她往回走。


    半道上遇到的下人們驚掉了下巴,紛紛向兩人行注目禮。


    這青天大白日的,行事一向沉穩有度的長公子竟然抱著少夫人……不是說這位不受寵麽?


    這批下人是經過特殊挑選的,很快表現得鎮定自若,咳嗽了兩聲,個個低頭裝看不見。


    即使這樣,蘇怡言還是又羞又惱。她往謝淮懷中縮了縮,擋住臉,低聲喝道:“你要帶我去哪?我不走,我要去救彩雲!”


    “彩雲何需你去救?”謝淮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中的疑惑不像是裝的。


    蘇怡言咽了咽口水,一想到彩雲被他害得那麽慘,再俊美的臉也迷惑不了她。她手腳並用,在他身上一陣亂蹬,完全顧不上什麽形象:“你不是把她交給郡主身邊的嬤嬤了?她一定給彩雲用刑了!”


    不知是不是夜裏抱得多了,無論她如何折騰,變換姿勢,謝淮都能準確熟練地將她重新牢牢抓回懷中,令她動彈不得。


    “郡主不是那種人。”謝淮歎了口氣。


    “對!郡主不是那種人!”蘇怡言氣笑了,從他懷中探出腦袋,衝他冷笑。


    謝淮垂下眼眸,一向溫順無比的妻子正仰著頭,一雙漆亮的杏眸憤怒地瞪著他。她在他懷中張牙舞爪,像極了一隻炸毛的小獸,虛張聲勢,卻沒有太多的攻擊性,看著讓人更想揉進懷中好好欺負一番。


    心底瞬間柔軟下去,他靜靜注視著她,眼底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愫。


    “陰陽怪氣。”


    謝淮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抬手將她的腦袋按回自己懷裏,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別亂動了。”


    忽然,他目光一凝。


    妻子發髻後的那支每日戴著的紅瑪瑙簪子不見了……


    蘇怡言隻在他懷中怔愣了片刻。


    若是平日謝淮肯這般好聲好氣地哄她,蘇怡言早就沒骨氣地妥協了,可此刻她耳邊還不斷回蕩著來時在院門口聽到的那一聲慘叫。她不敢想象再這般耽擱下去,彩雲會多遭多少罪。


    蘇怡言不知謝淮一個文官怎麽有那麽大的力氣,身體被他有力的臂膀緊緊禁錮著,情急之下,她狠狠一口咬向他的手。


    謝淮沒有躲避,任憑她咬著,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很快,一股鐵鏽味在蘇怡言口中彌漫開。蘇怡言猛然清醒,她一時衝動咬傷了謝淮,這個目前她還得依靠著的,她名義上的夫君。


    “解氣了?”謝淮勾了勾唇。


    蘇怡言直愣愣地看著他,不自覺地鬆了口。


    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方才竟然看到謝淮——笑——了——?


    謝淮伸手過來,修長的手指抹掉她唇邊的一點殷紅:“……咬在骨頭上,牙不嫌硌得疼?”


    他的眼中沒有蘇怡言想象中的震怒,甚至連一絲不悅也沒有,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似乎有光點沉浮其中。


    她沒吭聲,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虎口處。


    殷紅色的血跡,一點一點從傷口滲出。


    蘇怡言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明明受傷的是他,他卻問自己牙疼不疼。


    今日的謝淮,她有些捉摸不透。


    “發簪呢?”謝淮突然開口。


    蘇怡言表情一僵,那樣一隻簡陋的發簪,真是難為他還記得:“不小心丟了。”


    她撒了謊,一勞永逸。


    她不想去解釋為何每日佩戴的發簪突然就不戴了,太過難堪。


    謝淮眉眼舒展開:“無妨,想要什麽樣的?”


    這是要再送她一支的意思。


    謝淮一寸一寸撫摸著她的發鬢,動作輕柔;


    蘇怡言心裏想著的卻是,前幾日,他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將那套翡翠頭麵為他心尖上的女子戴上,那雙修長分明的手是否也如這般柔情地穿梭在另一個女人的發間……


    “什麽都不想要。”


    她想要的,他已經給了別人。


    謝淮忽然停住了腳步。


    “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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