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鈺來的次數多了,綠荷貼身服侍的機會便也多了,追月看不慣,開始在蘇怡言耳邊嚼舌根:“這三姑娘的生母是青樓女子,少夫人還是遠離些好。誰知道她日日來咱們院中有什麽心思,是不是衝著長公子來的?”


    蘇怡言看著賊喊捉賊的追月:“別胡說,他們二人算起來是堂兄妹,怎麽可能?”


    “可是府中好多下人都這麽傳……”


    蘇怡言臉上露出不高興的表情,追月隻好作罷。


    謝淮的生辰到了,由於日子與謝老夫人的壽辰挨得很近,便不再大辦。


    即便這樣,府中各房都送了貴重的禮,就連宮中的皇上也賜下一幅字畫,讓眾朝臣都羨慕不已,謝府眾人更是引以為傲。畢竟臣子生辰,能得天子賜禮,那是莫大的榮耀。


    柳月眠送的是一杆白玉狼毫筆,白玉溫潤無瑕,質地上乘,筆的頂端還鑲嵌著一顆紅寶石,一看就價值不菲。


    蘇怡言頓時覺得手中的墨玉狼毫筆有些拿不出手了。


    所有人的禮都送完了,唯獨剩下蘇怡言。


    謝淮走到她麵前,伸手向她討要禮物:“夫人,生辰禮。”


    蘇怡言的心顫了顫,近來謝淮總愛這般喚她,眉眼帶著些許繾綣笑意,“夫人”二字在他口中總顯得纏綿悱惻。


    他那樣的姿容,如珠如玉,唇角再揚著一抹淺笑,聲音清遠動聽,若換了其他女子,身子早就軟了三分。


    即便她被他傷了太多次,也難免道心不穩。


    她將手中的錦盒往袖子裏藏了藏,臉上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小聲道:“我忘了帶。”


    他有這麽多人送的生辰禮,少她一個應該也不打緊。


    果然,謝淮神色未變,隻是淡淡道:“無妨,回頭我去取。”


    蘇怡言隻當他是隨口一說。


    誰知生辰宴散了後,謝淮竟然真的尋到她房中,向她討要生辰禮。


    蘇怡言隻好硬著頭皮將錦盒遞給他,果然,和去年的生辰禮一般,他隻看了一眼便合上了,交由竹二拿去放好。


    “還有呢?”謝淮嘴角噙著笑,一向冷清的雙眸中盈著光亮,令人無法忽視。


    蘇怡言有些莫名,但對上那樣的眉眼,“沒了”兩字卡在喉嚨裏,遲遲開不了口。


    她無法拒絕這樣的他。那日在聚星樓,


    五公主問她會不會反悔,她沒有回答……


    日日對著這樣的謝淮,神仙也難免會動心,更何況那是她心悅了近十年的人。


    她想起書屜中已經摞了厚厚一遝的書信,每一封都是蘇府的威脅。她隻盼著母親趕緊抵達京城,待她將母親安排妥當後,便同謝淮提出和離。


    如今與他的每一日,無論真情假意,全當作是放縱自己的內心,做一場最後的美夢……


    謝淮輕抿了口茶:“之前聽彩雲說,夫人似乎繡了個香囊。”


    那語氣淡淡的,似乎真是不經意間提起。


    剛掀簾子進來的彩雲又是一愣。啊?是她說的嗎?她有說過嗎?


    提到香囊,蘇怡言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中搜尋出那隻原本要送給謝淮的香囊。


    一對鴛鴦脖頸偎依,當初她一針一線繡了大半月,為的就是今日。


    可那香囊早沒了啊,早在她一次次對他失望的時候,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她將那隻鴛鴦香囊隨手送給了旁人,如今讓她去哪裏再拿出一隻來?


    她兩眼一閉敷衍道:“丟了,被兔子叼走了。”


    “無妨。”


    蘇怡言鬆了口氣,沒想到謝淮今日這般好說話。


    “再繡一隻就好。”


    “……”誇早了。


    她在燈下繡香囊,謝淮喚竹二將書房的書卷搬一些過來,就坐在她身旁。燭火搖曳,兩道影子看起來挨得極近。


    見她取了綠色的線,謝淮突然湊過來問:“繡的什麽?”


    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耳側,她手一抖,細細的繡花針差點掉地:“……翠竹。”


    “不要翠竹,”謝淮搖搖頭:“要鴛鴦。”


    蘇怡言不大樂意,鴛鴦多難繡啊:“竹子好看,綠油油的,襯你。”


    蘇怡言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謝淮的臉色變了又變,順手拿起手中的筆杆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


    “鴛鴦。”他語氣肯定。


    無奈之下,蘇怡言隻好在謝淮的注視下,一針一線重新開始繡。


    夜色漸濃。


    喝了安神湯,蘇怡言終於困得不行,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謝淮替她收起她手中的針線和香囊,伸手撫平她的眉心,眼中有些許失落。


    去年他生辰,她早早給他做好了長壽麵,今年她卻忘了。


    目光落在她繡的香囊上,他唇角微揚,心中的那些失落又很快消失……


    謝淮不知道的是,蘇怡言並沒有忘記。隻是她想起那些被柳月眠踩在腳下,被批判得一無是處的糕點,突然就覺得沒有必要了。


    一碗難吃的長壽麵而已,有或沒有,並不重要。


    第二日再醒來時,蘇怡言發覺自己人已經在床上了,被角也被人仔仔細細的掖好,也不知道昨夜謝淮是何時離開的。


    不知怎麽回事,最近她夜裏睡得很沉,再也不會夜半醒來。


    之後的每一夜,謝淮都會來飛霜院親自盯著她繡香囊,後來嫌她偷懶繡得太慢,幹脆命人將書房的軟榻搬入了她的房中。


    鵝黃色的燭光下,沐浴過的謝淮斜倚在榻,一襲單薄的雪白單衣,領口微敞,墨色長發低垂,又禁又欲,清冽的氣息霸道地侵占著她的感官。


    謝淮唇角若有似無地勾著,一雙瀲灩的眼眸微闔,嗓音低啞:“夫人,夜深了。”


    蘇怡言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心跳如擂鼓,手差點被紮成篩子。


    她心想,那話本中的神仙也不過如此。不,夜裏的謝淮分明是男妖精。


    這她哪還能繡得下去?


    外人看來,房內就是一幅琴瑟和諧的景色。


    “我就說吧,主子明明可以靠美色……”


    “對對對,那個衣領就是我讓那邊這麽設計的,少夫人眼都直了……”


    “你們以後哪個追不到媳婦,可以來向我請教……”


    竹二在其他暗衛麵前磕著瓜子吹牛,手中的瓜子還是從彩雲那偷偷順來的,暗衛們瞬間對他肅然起敬,個個聽得認真,時不時地點點頭,做好筆記。


    “少夫人和長公子真是和和美美。”彩雲由衷地替蘇怡言高興,連自己小私庫裏少了兩包五香瓜子都沒注意到。


    “是啊,和和美美。”


    追月眼中閃過嫉妒,不過很快那抹嫉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憐憫。


    不過是死之前得到長公子一絲寵愛的可憐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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