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克斯接到了這個任務。薩爾格外看重布洛克斯,這個不再年輕的戰士可是上一場戰爭中的英雄呢。在那場與惡魔的殘酷戰鬥裏,他所在的部隊十分英勇,可最後隻有他幸存下來。在那個山穀中,布洛克斯揮舞著戰錘,砸爛了十幾個敵人的腦袋。就在援軍趕到的前一瞬間,他最後一名戰友被劈成了兩半。布洛克斯自己呢,受傷流血,孤零零地站在戰場中央,在剛趕到的援軍眼裏,就像是從古老獸人傳說裏冒出來的怪異幻影。大家都特別敬重他,敬重的程度和對薩爾不相上下。


    不過,酋長讓他執行這個任務,可不單是因為他名聲好。薩爾心裏明白,自己和布洛克斯很相似 —— 哪怕在戰鬥的時候,兩人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酋長不能派遣一整支軍隊前往山區,隻需要派出兩名武藝高強的戰士去偵察一下就可以了。


    他給布洛克斯選了加斯卡爾做搭檔。加斯卡爾身手矯健,而且特別聽話,讓幹啥就幹啥。這個年輕的獸人是在相對和平的時期成長起來的新一代。布洛克斯很高興身邊有這麽一個出色的夥伴。


    薩滿把翻山的路線描述得極為精確,所以這兩名獸人趕路的速度比原本能達到的速度快了許多。布洛克斯估摸,他們的目標就在下一個山口後麵…… 那正是巨龍和它的騎手飛去的地方。


    布洛克斯把錘柄握得更緊了。獸人和其他種族簽訂了和平協議,可到了必要的時候,他和加斯卡爾也會毫不猶豫地投入戰鬥 —— 要是有必要,連命都可以不要。


    想到這兒,這位經驗豐富的戰士費了好大勁兒才沒露出苦笑。是啊,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薩爾不知道布洛克斯的一些想法:自從山穀那場戰鬥之後,布洛克斯就被強烈的愧疚感折磨著。


    他的戰友都犧牲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覺得自己活了下來,卻沒跟戰友們一起戰死,特別內疚。布洛克斯覺得這是一種恥辱,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竭盡全力,可他的戰友們都拚上了性命。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盼著、堅信著自己能有贖罪的機會 —— 然後死去。


    也許,現在命運要滿足他的願望了。


    “前進!” 他對加斯卡爾下令,“咱們得比他們先在那兒站穩腳跟!” 說這話的時候,他咧嘴笑了起來,因為他知道,他的夥伴會把這當成普通獸人那種熱血衝動的表現。“要是他們敢阻攔,咱倆就把整個部落的憤怒展現給他們看!”


    在巨龍和法師眼裏,如果說那座有食人魔的島嶼是個危險的地方,那麽他們正在靠近的山穀就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 —— 羅寧實在想不出更恰當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了。不管他們到了那裏會發現什麽,那都像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就好像存在的結構本身出現了一道裂痕……


    這位法師這輩子似乎經曆過所有能想象到的恐怖事情,此刻他的情緒糟糕透頂,甚至想讓巨龍掉頭回去。然而,他什麽都沒說,因為他想起在島上的時候就已經嚐試向科裏亞爾斯塔茲訴說自己的恐懼了。也許巨龍已經在後悔當初非要找他來幫忙了。


    落地之後,這條紅色巨龍收起了翅膀。它那巨大的爪子在雪地上滑動著,尋找合適的降落之處。


    羅寧緊緊抱住巨龍的脖子,被顛得暈頭轉向,真希望自己的手臂不會脫臼,他背上的背包也不停地撞著他的後背。


    最後,科裏亞爾斯塔茲停了下來,扭頭看著法師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羅寧鬆了口氣回答道。他以前也騎過龍,但從未飛過這麽遠的距離。


    科裏亞爾斯塔茲要麽是知道騎手已經累得夠嗆了,要麽是自己長途飛行之後也需要休息,於是說:“我們就在這兒休息幾個小時吧,恢複一下體力。我感覺不到我所感知到的能量有任何變化,我們有時間休息一下,這樣做是最明智的。”


    “我沒意見。” 羅寧回答著,然後滑落到地麵上。


    山間寒風呼嘯,山峰投下大片陰影。不過,科裏亞爾斯塔茲和羅寧在一處山岩下安頓了下來,法師用魔法弄出了一個暖和的藏身之處。當羅寧活動著發麻的四肢時,科裏亞爾斯塔茲出發去查看這片區域了。很快,這個龐然大物就消失在山間小道的拐彎處了。


    羅寧拉起兜帽,進入了夢鄉。這一次,他腦海裏浮現的都是美好的畫麵…… 薇瑞絲的模樣,還有即將出生的孩子。法師麵帶微笑,憧憬著回家的情景。


    一陣腳步聲把他吵醒了。讓羅寧驚訝的是,回來的不是科裏亞爾斯塔茲巨龍,而是披著鬥篷的克拉蘇斯。


    身為巨龍的法師看到同伴瞪大了眼睛,便解釋說:“山間不安全,而且我以這個模樣幾乎不可能引發山體滑坡。如果我們需要起飛的話,我隨時能變回原形。”


    “你有什麽發現嗎?”


    那張有點像精靈的臉皺了起來。


    “我感覺到時光之龍的存在了,他好像既在這兒又不在這兒,這讓我很擔心。”


    “我們是不是得……”


    但羅寧還沒說完,一陣可怕的吼聲就在山脈間回蕩起來,這吼聲讓法師心裏一涼。就連克拉蘇斯似乎也被嚇了一跳。


    “那是什麽?” 羅寧問道。


    “不知道。” 身為巨龍的法師挺直了身子,“我們得繼續往前走了,我們的目標已經很近了。”


    “我們不飛過去嗎?”


    “我們要找的東西在最近兩座山之間的狹窄山穀裏,龍太大了進不去,但我們倆能從那兒走過去。”


    克拉蘇斯帶著羅寧朝著東北方向走去。這個法師的夥伴似乎不怕冷,而羅寧自己卻得在衣服上施加防護魔法 —— 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手指和臉都凍僵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了克拉蘇斯所說的山穀。現在羅寧明白這位身為巨龍的法師的意思了。這山穀的寬度能讓六個人輕鬆並肩走過,而巨龍那麽大的個頭,恐怕隻能勉強把腦袋塞進去。由於山穀的斜坡很陡,裏麵非常昏暗,羅寧心裏想他們是不是得想個辦法照亮前麵的路了。


    克拉蘇斯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他越走越快,仿佛著了魔似的。在這條天然的峽穀廊道裏,風刮得更猛了。他們越往裏走,風就越發猛烈。作為一個普通人,羅寧吃力地跟在他曾經的保護者身後。


    “還有很久嗎?” 最後他問道。


    “不久了。隻剩下……” 克拉蘇斯突然住口。


    “怎麽了?”


    這位身為巨龍的法師皺起眉頭,集中精力思考著。


    “它…… 它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它移動了?”


    “我想是的。”


    “它還能這樣?” 這位火紅頭發的法師急切地問道,同時快速瞥了一眼前方昏暗的小路。


    “羅寧,如果你以為我很清楚等待我們的是什麽,那你就錯了。我比你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


    這些話可一點都沒讓法師高興起來。


    “那你打算怎麽做?”


    在思考答案的時候,這位巨龍法師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


    “我們繼續往前走。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但是剛往前走了沒多遠,他們就遇到了一個新的難題,這個難題是在空中飛行的克拉蘇斯之前看不到的。山穀分成了兩條通道,雖然它們可能在更遠處會再次匯合,但這一點無法確定。


    克拉蘇斯先看了看一個通道,然後又看了看另一個通道。


    “兩條路都通向我們的目標,但我無法確定哪條路更短。需要探查一下。”


    “你是提議分開走嗎?”


    “我本不想這麽做,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各自走五百步,然後再回來在這裏會合。希望到時候我們就能知道該選哪條路更好了。”


    羅寧聽從了克拉蘇斯的安排,沿著左邊的通道向前走去。他快速地數著步數,很快就覺得自己很可能走的是正確的路。不僅僅是因為前方的通道變寬了 —— 羅寧又一次強烈地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克拉蘇斯的能力比他強,但即便是新手也能感覺到前方有什麽不妥之處。


    然而,盡管對自己的選擇很有信心,羅寧還是沒有轉身回去。好奇心驅使著他繼續向前。再走幾步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但他還沒邁出一步,就突然感覺到一種全新的、非常非常令人不安的東西。羅寧停住腳步,試圖弄清楚發生了什麽變化。


    他感覺到有東西在移動,但這還不是唯一讓他不安的事情。


    有什麽東西正在徑直朝他衝過來…… 而且速度非常快。


    羅寧感覺時間先是收縮,然後拉伸,接著又再次收縮。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衰老、年輕以及生命中的所有其他時段。大為震驚的法師不敢挪動一步。


    他麵前的黑暗突然讓位於無數明亮的色彩,其中有些色彩是羅寧以前從未見過的。無論是空氣中還是岩石裏,元素能量都在持續地洶湧澎湃,攀升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高度。由於自身思維能力有限,羅寧看到的像是一朵火焰之花的模糊輪廓,它時而綻放,時而低垂,時而又重新綻放…… 而且每一次都變得更加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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