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蘭德那如流星般短暫的人生曆程中,她所遇到的少數其他種族的人覺得暗夜精靈似乎沒有什麽審美眼光,甚至大膽斷言他們就像盲人一樣好像患有色盲。不過呢,盡管泰蘭德的喜好宛如平靜的湖水般比較溫和 —— 當然啦,和瑪法裏奧那如熊熊烈火般強烈的喜好相比,差距可大了去了 —— 但她一直堅信,暗夜精靈其實更能理解和欣賞世界上現存的各種色彩與圖案的豐富多彩,就如同勤勞的蜜蜂能夠敏銳地察覺到花叢中的芬芳一般。


    她看到廣場中央圍攏了一群人,有的人正指著某個東西揮舞著手臂,那手臂恰似風中搖曳的樹枝,歡快地舞動著;有的人則說著不怎麽好聽的玩笑話和充滿厭惡的評論,那些話就像尖銳的刺一樣,紮人心扉。出於好奇,泰蘭德決定走上前去看一看,就如同一隻好奇的小貓靠近一個新奇的玩具似的,充滿了期待與興奮。


    一開始,圍觀的人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們肯定是在盯著真正的奇景,那專注的模樣仿佛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一般,緊緊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泰蘭德禮貌地輕輕拍了拍離她最近的一個暗夜精靈的肩膀,那人認出她是艾露恩的見習女祭司後,立刻為她讓出一條路,就好像河水為船隻讓開航道一樣,順暢而自然。這樣一來,她得以擠進人群深處,看到了一個比她稍矮一點、由堅固鐵條製成的籠子。很明顯,裏麵關著一隻力量非凡的野獸,因為籠子不停地搖晃著,好似狂風中的小樹一般,左右搖擺;而且時不時地從裏麵傳出陣陣咆哮聲,那咆哮聲仿佛悶雷滾動,震耳欲聾,每次咆哮過後,人群都會再次竊竊私語起來,如同風吹過草叢發出的沙沙聲,輕柔而神秘。


    站在她正前方的觀眾即便看到了是誰拍了他們的肩膀,也沒有挪動位置,仿佛雙腳生了根似的,穩穩地站在那裏。這反而更加激起了這位暗夜精靈女子的好奇心,她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試圖看清籠子裏的生物,就像一個勇敢的探險家在努力探尋神秘寶藏的真麵目一樣,充滿了冒險精神。


    當看到裏麵的東西時,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股涼氣仿佛寒冬的冷風瞬間貫穿了全身,讓她渾身一顫。


    “這是什麽?” 泰蘭德輕聲問道,那聲音如同飄落的花瓣一般輕柔,仿佛微風拂過耳畔。


    “沒人知道,姐妹。” 一個守衛回答道。他身著蘇拉瑪守衛的胸甲和長袍,仿佛一位威武的戰士,英姿颯爽。“月之守衛至少用了三個魔法才抓住它。”


    泰蘭德不由自主地環顧四周,尋找那些穿著綠色帶兜帽長袍的魔法師,卻一個也沒看到,就像在茫茫大海中尋找一艘失蹤的船隻一樣,希望渺茫。很有可能他們給籠子施完魔法後,就把它留給守衛,自己去討論該如何處置這個被抓住的生物了。


    但他們抓住的到底是誰呢?


    這個未知生物的體型讓泰蘭德想起了矮人,但這顯然不是矮人。如果它站直身子,會比暗夜精靈矮大約一英尺,而且肩膀的寬度是暗夜精靈的兩倍。它顯然擁有巨大的力量,泰蘭德以前從未見過如此發達的肌肉,那些肌肉仿佛堅硬的岩石一般,堅不可摧。她甚至感到驚訝,盡管有魔法的束縛,這個生物卻沒能輕易地彎曲籠子的鐵條然後逃走。


    一個觀眾,從外表看像是一位高級官員,用他的鍍金手杖戳了戳這個彎腰駝背的生物…… 這再次激起了它的怒火,那怒火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熾熱而凶猛。這個暗夜精靈勉強從這個生物有力的爪子中抽出了手杖,那場麵就像在虎口拔牙一樣,驚險萬分。這個生物那寬闊且有著強大下顎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仿佛被狂風扭曲的樹枝一般,猙獰可怕。如果不是它脖子、手腕和腳踝上沉重的鎖鏈 —— 這些鎖鏈不僅把它壓向地麵,而且顯然也阻止了它彎曲籠子的鐵條 —— 它很可能已經奪走了手杖。


    此刻,除了恐懼和厭惡之外,泰蘭德還心生憐憫之情。因為塞納留斯以及在神殿的服務經曆,她學會了珍惜任何生物的生命,即使是可怕的怪物。這個綠色皮膚的生物穿著樸素的衣服,這意味著它 —— 或者,更確切地說,他 —— 有一定的智力。像對待某種動物一樣將它公開展示,實在是殘忍的行為,就像把一顆珍貴的寶石隨意丟棄在泥沼之中一樣,令人惋惜。


    在俘虜麵前擺著兩個空的棕色碗:至少他們還給他吃的。不過,從他那壯實的模樣來看,這點食物顯然是不夠的。


    年輕的見習女祭司泰蘭德轉向守衛,說道:“他需要更多的食物和水。”


    “沒接到這樣的命令呢,女祭司。” 守衛恭敬中帶著一絲無奈地回答道,眼睛一直盯著人群,“這種事兒不用專門下命令吧。再說了,長老們都還沒決定怎麽處置他呢。說不定他們會覺得他根本不需要食物和水了,女祭司。”


    這個說法讓泰蘭德心裏很不是滋味。暗夜精靈的司法竟如此冷酷!


    “如果我給他帶些吃的來,你會攔我嗎?”


    士兵似乎有點不自在。


    “別這麽幹,女祭司。這頭野獸很可能會咬斷你的胳膊然後啃掉,而不是接受你的食物。您可千萬要明智點,忘了他吧。”


    “但我還是想試試。”


    “女祭司……”


    但他還沒來得及再反對,泰蘭德就轉過身,快步走向最近的一個食品小販那裏。她的腳步猶如輕盈的小鹿,心中滿是對那個俘虜的憐憫。來到小販處,她精心挑選了一壺清澈如鏡的水,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湯。考慮到這個籠子裏的生物看起來像是肉食動物,她又拿了一點新鮮的肉,那肉色澤鮮豔,仿佛紅寶石般誘人。店主不肯收她的錢 —— 這又是她作為見習女祭司的一個好處 —— 所以她隻是真誠地祝福了他,道了謝,然後匆匆趕回廣場。


    等她回到廣場中央的時候,大多數圍觀的人似乎都覺得無聊走掉了。這樣一來,她至少更容易接近這個俘虜了。他看了一眼走近的女祭司,一開始把她當成了另一個好奇的人,但當他看到她拿著的東西時,立刻就有了興趣。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那些食物上,猶如餓狼看到了美味的獵物。


    他在鏈子允許的範圍內盡量坐得舒服些,皺著濃濃的眉毛,用深陷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女祭司。泰蘭德判斷他已經上了年紀:他的頭發裏夾雜著銀絲,粗糙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和傷疤,這表明他的生活並不輕鬆,仿佛飽經風霜的老樹。


    快要走到他能夠得著的地方時,年輕的暗夜精靈女子猶豫了。她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守衛正密切地注視著她的舉動。泰蘭德猜到,如果這個綠色皮膚的怪物試圖傷害她,士兵會用長矛攻擊它。她希望事情不會發展到那一步。想要幫助一個受苦的生命,卻成為它死亡的原因,這是命運可怕的捉弄,就像一場無情的風暴。


    她小心翼翼地在籠子前跪下,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一朵嬌嫩的花。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與期待,緩緩地舉起那碗湯,輕聲說道:“這是給你的,希望你會喜歡。” 那聲音如同天籟之音,在空氣中輕輕飄蕩。他發出一聲低沉的聲音,然後點了點頭。她先遞出那碗湯,手微微有些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緊張與激動。那雙充滿懷疑的眼睛,和她自己的眼睛很不一樣,看向了碗。泰蘭德看到這個生物在權衡利弊。它瞥了一眼最近的守衛。綠色怪物的右拳握緊,然後又鬆開。


    慢慢地,非常非常慢地,它伸出了手。隻有當它的手和泰蘭德的手掌平齊時,她才意識到它的手有多麽巨大和厚實:每隻手都能輕鬆地握住她的兩隻手掌。她想象著其中蘊含的力量,差點就帶著食物退回去了。但接著這個陌生人以驚人的小心拿起了碗,把它放在自己麵前,然後期待地看著泰蘭德,仿佛在等待著更多的關懷與溫暖。泰蘭德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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