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飛,江湖人稱“四指流雲”,手撫靜水流霆琴,腰懸折仙劍。乃是太白先生繼韓非池與鳳息顏之後,所收的第三位弟子。


    對其欽慕有加的江湖人,數不勝數。


    楊歌入了漱心堂,廳堂紅毯兩旁站著數位當值的長歌門弟子,最高處座椅上,那位楊門主正在傳授兩位孩童武藝,神情很是溫和。


    “我長歌門向來以書院中萬卷書聞名,若宇內清平,吾等可琴歌劍氣,笑傲山林。若大亂之世,我輩當有心為民,力挽危亡。”


    “既入長歌,須以修身清心為上,無論麵臨何等危局,都要始終秉持一顆正直之心,切莫因身處泥濘之中,便失了我等的信念。朝堂上的風氣,終有一日會被我們濯清。”


    正了正衣冠,楊歌趕緊上前覲見。


    “你便是李複先生推薦的新人?甚好!我長歌門又納了位賢才。”聽楊歌做完介紹,楊逸飛點了點頭。


    楊歌謙虛拱手:“門主過譽,慚愧慚愧!”


    “你可準備好加入長歌門?”


    “弟子已準備好了。”


    “詩酒棋畫曲生輝,六藝七弦古意威。自古以來,忠良反被奸臣所害者不在少數,盡管如此,我長歌門人曆代以來,仍有許多門人力求撥雲見日,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楊逸飛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身邊的兩位孩童:“李白先生有詩雲,儒生不及遊俠人,白首下幃複何益。如若廟堂不振,長歌門下當明憂患,取君子道,匡扶亂世。我楊門曆代亦精於經商之道,若你有誌於此,當需牢記,不可因私利而做出有違仁義禮信之事。若違長歌門規,與權奸同流合汙,長歌門中自有料理奸黨之人。”


    聞言,楊歌肅然起敬,單膝跪地而拜。


    “我願加入長歌門,與諸位長歌高士攜手並肩,扶正世之風,平奸邪之事。”


    “好。”楊逸飛笑著點頭,伸手示意楊歌起身:“入我長歌門,當以清平天下為誌,濯清朝野。習琴學劍,起於危亡之時。”


    “弟子定當謹記於心!”


    “氣與曲合,琴音鳴劍。乃是我長歌門武學的要義。若想參悟我派武學精髓,不但要精通往聖先賢之言,更要熟悉操弦之法。”楊逸飛的聲音溫和沉穩,一字一句的娓娓道來:“供奉於挽音閣的趙師趙耶利,乃為琴道宗師,更是開創了我門中的趙氏一脈。由他傳授的周文王一脈《賢王操弦》的心法,以音克敵,漸為門中武學之尚。故而門中弟子修習武藝多以習琴為始。”


    楊歌側耳細聽,牢牢記住。


    很是讚許她的認真,楊逸飛似是很高興,長歌門又多了一位可造之才:“練氣操琴,領悟曲中之意,長此以往勤修不倦,方有所成。之前你入門,接引人該是五兒那孩子。你現在前去找她,她自會安排你入門後的事宜。”


    “弟子領命,這便前去。”


    楊歌拜別楊逸飛出了漱心堂,外邊廣場上,文瑞還在收拾之前不速之客擅闖的爛攤子,見她出來,遙望著點了點頭,又忙著自己的事去了。


    楊歌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上前打擾,就近找了位師兄問過五兒所在的位置,便匆匆離去。


    “千島湖上誦長風,河海難淘赤子情。”


    楊歌找到五兒的時候,這孩子正在搖頭晃腦的背詩,見到她過來,立即興奮的迎過來跳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嘿!楊歌,我就知道我沒看走眼。恭喜你正式加入長歌門,以後咱們就是同門了。”


    “楊歌,見過五二師姐。”楊歌恭恭敬敬的行禮。


    五兒很是受用,對楊歌這位新人又多了幾分喜愛。


    “門主定是讓我給你安排之後的事務。這些天來新入門的弟子都是我負責的,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五兒拍了拍自個的胸膛,看到楊歌背上的瑤琴,像是想起了什麽,接著道:“你若要習琴,按門中規定就要先去拜見九齡公。”


    “好,我這便前去。”楊歌點頭。


    拜見前輩,宜早不宜遲。


    “九齡公乃是西漢留侯張良的後人,並曾為當朝的宰相。如今退隱於門中,常在棄智書院教導弟子們詩書、品德、琴曲、弦歌之道。你隻有經由他承認,方能操琴。不過······我瞧你的衣袖有些破損,這般去見長輩有些不妥。不妨先去找韻娜姑娘幫你縫補下衣服好了!”


    五兒抓起楊歌的手臂,扯了扯她破洞的衣袖,略有些嫌棄。


    楊歌尷尬的撓了撓頭,想著是這麽個理,便同五兒一起去找韻娜姑娘。


    路上提及此前擅闖漱心堂的朱紅身影,將那會的事跟五兒閑聊了幾句,楊歌頗有些好奇,那位楊影師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值得那人大張旗鼓的跑來長歌門找尋。


    “楊影師兄啊,以後你就知道了。”五兒的神情有些古怪,察覺到楊歌實在好奇,還不忘提醒:“以後在長歌門,千萬不要提及這個名字。”


    “這是為何?”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五兒伸出食指晃了晃,見到不遠處的韻娜,趕緊拉著楊歌迎過去,打了聲招呼。


    三人簡單寒暄了幾句,韻娜示意楊歌將外套脫下來修補,楊歌照做。


    等待的時候,楊歌望著坐在一旁,撐著下巴踢腿的五兒,還想問問關於楊影的事,隻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五兒說的沒錯,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她如今初來乍到的,還是謹慎點好。


    等到韻娜將衣服修補好,楊歌重新穿上,在五兒麵前轉了一圈,五兒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道:“這才像樣嘛,君子當以正衣冠。”


    楊歌應和的點頭稱是。


    “衣服修補好了,但往後行走江湖,總會有意外收獲,若是拾到了自己不需要的物件,你便可以去商人處賣個好價錢。”五兒本著自己作為師姐的態度,拿出了一本殘破的書籍遞給楊歌:“這本書是我隨手在路邊撿的,就當見麵禮送給你吧。”


    楊歌接過書,道了聲謝。


    韻娜嗬嗬笑著告訴楊歌,若是可以,便將這本書賣給她,反正這書楊歌留著也沒什麽用處。


    楊歌遲疑了一下,望向五兒。


    當著送禮人的麵將書賣出去,實在不太好。


    可五兒師姐不是常人,像是早等著韻娜姑娘開口,這會兒已經擠眉弄眼的提示楊歌,趁此機會,還能多討些利。


    “一分錢一分貨,就算我主動開口,也不會有多少溢價。”


    韻娜沒好氣的瞪了眼五兒,說了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價錢,將這本殘破的書籍買了下來。


    兜裏多了些銀子,楊歌沒來由的多了幾分安全感,五兒又傳授了幾招走江湖能入賬的方法,不至於大富大貴,但隻要勤奮點“撿漏”,往後一定能衣食無憂。


    “好了,現在可以去見九齡公了。”


    將五兒傳授的方法一一記下,別過她和韻娜,楊歌順著指引前往明德樹下。


    據韻娜介紹,那棵紫櫻樹十分巨大,長歌門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從樹幹處開辟了一個學堂,九齡公平日裏都會在那裏教人習琴。


    到了明德樹前,接待楊歌的是位名叫蘇文馨的姑娘,按照輩分,楊歌應該稱其為師叔。


    “八音之中,弦聲為首。眾器之中,琴德最優。門中人正式操琴,須得沐浴更衣、焚香拜書。”


    “多謝師叔指點。”


    楊歌謝過蘇文馨,轉而又尋五兒去了。


    通過五兒領了串宿舍的鑰匙,簡單的收拾過後,天色漸暗,楊歌和衣躺在木板床上,盯著屋頂大梁,腦子裏亂糟糟的,身心疲憊。


    隔壁宿舍似乎早住了人,那人勤勉,這會還在練琴。


    楊歌本就懂些操弦之術,豎起耳朵聽了半天,發現那人勤勉歸勤勉,曲意卻渙散的很,明明是習琴人熟知的古曲,一曲下來,竟有好幾處錯誤。


    正當楊歌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敲門指正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人聲。


    “這屋裏怎麽亮燈了?”


    “楊影都死了,屋子空著也是空著,拿來給不經事的新人住,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討打!”


    姑娘一聲嗬斥,屋外瞬間響起了打鬥聲。


    隔壁宿舍的主人大概也聽到了打鬥聲,停了琴聲。沒多久,楊歌就聽到了開門聲。


    “秀兒姑娘,你又來了。”


    這道聲音,十分溫柔,楊歌覺得要是換了自己,也舍不得不做理睬。


    果然,打鬥聲暫停。


    先前嗬斥的姑娘嘿嘿笑著衝他打招呼:“謝公子又在練琴?”


    “嗯。”


    “左右連首最常見的古曲都彈不全,何必做這些無用功。”另一道聲音哼了一聲,有些看不起這位謝公子。


    叫做秀兒的姑娘氣不過,大概是動了手,楊歌清晰的聽到了此人的驚呼聲。


    謝公子勸了句“秀兒姑娘不要動怒”,被打的人並不領情,又說了幾句膈應人的話,隨後撂下一句“公孫秀兒咱們走著瞧”便哎呦哎呦的跑遠了。


    楊歌估摸著,他應該又挨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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