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歉。”


    謝華年憨傻的笑了笑。


    從前楊影住在他隔壁的時候,就曾說過相似的話,委婉的提醒他,以他的天賦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難救。可他更願意相信秀兒姑娘的話。


    隻要他足夠努力,總有一天會一鳴驚人。


    聽過謝華年的豪言壯語後,楊歌抽搐著嘴角回了自己的宿舍。


    是她多餘跑這一趟了!


    不過,經她造訪,謝華年不再燃燈練琴。多少還是有點收獲的,至少不用大晚上的被他打擾。


    第二天一早,楊歌就將材料給鍾鳴送了過去。


    星象儀沒辦法一蹴而就,接下來的幾日楊歌勤勤懇懇的讀書習琴,終於體會到了五兒之前提到過的長歌門三大盛世。


    驅過青蛙,整理過舊書,又聽太白先生以詩為題尋了不少美酒。楊歌總算融入進了長歌門這個大家庭。


    當然,期間她還去探望過小九。


    受了重傷的阿七都能臥床吃些流食了,小九還癡癡傻傻的沒有還魂。負責治療的師兄說這是心傷,得她自己解開心結才能恢複,這讓楊歌很是憂愁。


    或許,她不該殺了那名匪首。


    至少,也不該當著那孩子的麵動手。


    “不要想太多,那歹人的身份查清了,以往就仗著暗閣的身份掩飾,傷了不少門派的弟子,就連不少普通老百姓也遭了殃,若不是你殺了他,明天就不知道會是誰遭他的毒手了。”文瑞安慰楊歌。


    楊歌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又過了幾日,鍾鳴早早派人請楊歌去了律理樓。


    “材料都齊了,這就開始動手製作星象儀吧!”鍾鳴搓了搓手,難掩興奮。


    楊歌點頭稱好。她是很願意幫鍾鳴“搭把手”的。


    “把這兩塊木板拚起來······把這塊壓片裝進彈簧······最後把鉤子掛在機括上······好了!大功告成!哈哈!有了這星象儀,百姓便再也不會無故受災了。就讓它來運轉一下······”


    時間悄然流逝。一番折騰後,星象儀成功現世。


    鍾鳴小心翼翼的打開機括,信心滿滿的看著自己的星象儀,隻見星象儀外圈的各色不同大小的珠子在底下磁盤影響下或快或慢移動了起來。


    “咦?怎麽,這星象儀的運動為何是反向的?”鍾鳴撓了撓頭,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定是哪裏出了問題,要不我們重繪一圖,換掉些或許有誤的材料再來試試看?”


    “嗯,再試試其他的方法。”


    鍾鳴哀歎了一聲:“我明明是按照羅盤和司南的原理設計的圖紙,精挑細選了最好的磁礦,怎麽會失敗呢?我實在想不通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可否將機括、簧片、磁軌倒轉過來安裝,會如何?”楊歌想著,既然運轉是反的,那就反向操作。說不定會有奇效。


    “既如此,就按你說的方法試試看吧!但隻怕又要耗費許久了。”


    “為了這天下的百姓,師叔也要堅持下去。”人要有理想。楊歌敬佩鍾鳴這種有理想的人,所以希望他不要輕言放棄。


    “說的不錯!好在之前托九齡公找的書也被你送來了,待我勤加苦讀,想來不日定有收獲。”鍾鳴握拳為自己打氣,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忙從櫃子上拿出一本舊書遞給楊歌:“這裏有本《文心載川劍》,你拿去吧。”


    “多謝鍾師叔贈書。”


    “書乃世人智慧之結晶,閱讀既可修養身心、開闊視野。往後即便行走江湖,你也莫忘了春誦夏弦、力學不倦。”


    楊歌有些傻眼。


    不是說好平輩相交嗎?師叔幹嘛用一副長輩的口吻說話?


    果然,長輩就是長輩,先前說的就是場麵話。虧她這幾日還差點當真了。


    咚咚咚!不遠處傳來一陣鍾聲。


    “這是早課開課的鍾聲。負責教授禮、書二課的先生是駱子維,他乃是本門先賢駱賓王的後人,對弟子頗為嚴格。書院裏的弟子十有八九都被他罰過課業!今日都怨我,耽擱你許久。”鍾鳴麵露愧意。


    楊歌倒是無所謂,還有心思安慰鍾鳴:“師叔莫急,隻要腳程快些,應當無礙。”


    “嗯,到了課堂你記得找張沒人的書桌坐下聽講。”


    鍾鳴催促著楊歌趕緊過去,楊歌推辭不了,隻好老老實實的趕去聽課。


    堂上,駱子維已經開講。


    楊歌尋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裝模做樣的摸出一本書來,正是鍾鳴之前所贈《文心載川劍》。


    書上內容極其簡單。


    以文心載山河川淵,懷萬物不移之心,張婉玉此劍雖為女子所用,但劍形製古樸,有先秦遺風,乃楊尹安贈與其父張九齡的收藏之寶劍。


    後張婉玉練成相知劍,獲贈此劍。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堂上,駱子維的聲音突然高了幾分。


    楊歌趕緊收起書,正襟危坐。認真聽了起來。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


    又是一陣鍾聲,早課結束。


    周圍的長歌門弟子紛紛起身向駱子維行禮,楊歌也趕緊站了起來。駱子維大手一揮,讓各位弟子散了。


    “以為偷偷溜進來上課,我便看不到了麽?”


    見駱子維走到跟前來了,楊歌隻好彎腰行禮:“學生楊歌,見過駱先生。”


    “方才未曾戳破你遲到之事,是怕誤了其他弟子聽講。興文堂周圍常有老鼠出沒,咬壞了不少書冊古簡,若你能把藏在興文堂附近的老鼠洞掏出來,將老鼠趕走,就算你抵過這次遲到的過失吧。”正如鍾鳴所說,這位駱先生真真嚴厲。


    不過掏個老鼠洞,對楊歌來說並不困難。這事,可比罰她背書抄書要簡單許多。於是高高興興的應承了下來:“學生這就前去。”


    “鼠類狡黠,掘洞後還會尋些碎石掩蓋鼠洞,你看看哪裏有碎石堆,應該便是碩鼠的藏身之處。”駱子維叫住正要離開的楊歌,神情緩和了一些:“方才老夫不問你遲來的因由就罰了你,你心中可有怨憤?”


    “學生不敢。”楊歌低頭。


    “一念過差,足喪生平之善;終身檢飭,難蓋一事之愆。若不想來日誤了大事,便當在小處積累。”


    “弟子受教了!”楊歌誠心拜禮。


    “嗯,有過擔之,乃君子之風,可喜。來,老夫這就將你這堂課所落下的內容說與你聽。”駱子維回到上座,朝楊歌招了招手。


    “多謝駱先生。”楊歌再次拜禮。


    “自古以來,禮之一道便尊於六藝之首,守時守信便是禮之其一,更乃立人之根本,欲成材先要立人,若不能嚴苛要求自己,從基本小事做起,將來又何談入朝為官指點江山。”


    從古至今,史書上所記載的但凡荒廢禮道,貪圖享樂荒淫無度的帝王最終都隻落得個國破山河碎的下場。無禮之人隻懂得以暴製暴,用傷害人的手段為自己謀得利益,亦遲早會為天地所不容。若是這世上人人知禮,又何來奸邪之事?


    “先生說的是,學生將來定會嚴格要求自己。”


    “隻可惜自秦火之後,《禮經》失傳,致漢初時隻高堂弟子能得傳《禮》,彼時有《漢書·藝文誌》記載:漢興,魯高堂生傳《士禮》十七篇。訖孝宣世,後倉最明,戴德、戴聖、慶普皆其弟子,三家立於學宮。這梳理說的《士禮》一書,便是我們所說的禮經。”


    駱子維頓了頓,繼續說:“後來至西漢時,魯恭王想要拆孔聖人舊宅以擴建其宮殿規模,又意外於牆壁中得《禮記》、《論語》、《孝經》等數十篇古文尚書。隻可惜我們如今所能見到的《禮記》,隻是西漢戴聖所著。這本經書雖較原著來說內容豐富了許多,但卻由於吸收了許多不是申釋禮經的文字,內容更加龐雜。”


    “先生真是博學多才!”楊歌露出由衷敬佩的表情。


    駱子維哈哈大笑,似乎很受用這點馬屁:“古時有一王師名張良,你可有聽過他的故事?”


    楊歌搖了搖頭。


    去稻香村之前的事她記不得,但不喜歡讀書的感覺,她還是清楚的。至於朝政,她就更加不擅長了,比起這些所謂曆史上的王侯將相,江湖英豪她可能更加熟悉。


    聞言,駱子維也不惱,摸了摸胡須為她講述:“張良年輕時在汜水圯橋散步時,遇到一位老翁,老翁故意將皂鞋丟落橋下,並傲慢的差使張良替他撿回皂鞋並給他穿上,張良見老者發須皆白,年紀頗大,便以長幼之禮相待。不但將鞋子撿回,且小心恭敬的替老人穿鞋。老人見張良知長幼。懂禮數,便讚歎道:孺子可教矣!並約張良五日後的淩晨再到橋頭相會。”


    “然後呢?”


    “五天後的淩晨,張良匆匆趕至橋頭,卻見老人早已等候在此。老人忿忿的斥責他:與老人約,為何誤時?五日後再來!可第二次張良再次晚老人一步。”


    見楊歌聽的認真,駱子維點了點頭,繼續道:“如此兩次之後,張良索性半夜就候在橋上,待老人來時見到張良已被夜風吹得瑟瑟發抖,卻依然以長幼之禮尊敬自己,便被其至誠和隱忍的精神所感動,遂送給張良一本書。


    曰:‘讀此書則可為王者之師,十年後天下大亂,你可用此書興邦立國;十三年後濟北穀城山下的黃石便是老夫’


    說罷揚長而去。而後張良日夜研習此書,腑仰天下大事,終成一代深明韜略、文武兼備、足智多謀的王者之師。而這本書便是《太公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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