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賢大典之後,楊歌正式加入道子一門。


    四處幫忙解決狼牙賊子留下的爛攤子後,楊逸飛給她放了三天假,同樣放假的還有隔壁宿舍的謝華年。


    所以三日假期一結束,楊歌就起了個大早,去往駱子維處早讀,結果卻被趕到蘭苑給李白送酒。


    “既有好酒助興,怎能沒有好菜下酒?”


    李白令一旁的睿兒姑娘取來筆墨紙硯,揮毫寫了幾行字。狼心狗肺、牙白口清、異草奇花、動如脫兔、小肚雞腸、心驚肉跳、提心吊膽、防微杜漸。隨後又將紙吹幹後折了兩折,這才遞給楊歌。


    “這······”


    “今日我與幾位老友們喝酒盡興,你且去旁邊院子叫羽瑤那丫頭按這菜譜給我準備齊全,定要按照這菜單上的來,四涼四熱,不可多一亦不可少一,否則壞了意境,擾了我們幾位的興致,可要叫她吃老夫人的懲罰了。”


    “太白先生放心,我定會將事情辦妥!”早就習慣了李白的性子,楊歌立馬收了紙條去旁邊的院子。


    羽瑤雖然是個小姑娘,但她的廚藝絕對沒話說。


    聽聞李白先生要準備菜肴,小姑娘立即挽起了袖子:“可有菜譜?”


    “姑娘請!”楊歌趕緊將菜譜遞了過去。


    “行,我就按照菜譜準備!咦?你等一下,這菜譜······好生奇怪。”羽瑤低頭看過菜譜後,立即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楊歌。


    “姑娘有何疑問?”


    “你等下,這······這就是李白先生要羽瑤準備的菜目麽?羽瑤哪裏聽說過這樣的菜名,這可如何是好。李白先生沒有其他吩咐了嗎?”


    聽她這麽問,楊歌趕緊將李白之前的話一字不差的轉述了一遍。


    羽瑤疑惑著再看了一次菜單,露出恍然大悟又略帶驚慌的表情。隨即便恢複了正常的神色:“是羽瑤愚鈍了,先前竟未能看懂李白先生的菜單,我這就著手準備。不過眼下我這裏人手不夠,還需你給我幫個忙。”


    “姑娘請講!”


    左右是要在蘭苑聽差的,對楊歌來說幫什麽忙都行,絕對比待在宿舍聽那位謝公子的琴音要舒坦的多。


    “這其中一道菜需要些鹿茸來配上乳鴿蒸製,有勞你拿上這柄小刀,到下麵園子裏從梅花鹿頭上割些鹿茸給我。”羽瑤給楊歌遞過來一柄小刀。


    長歌門蘭苑後邊的院子有條小溪,沿著小溪就有許多梅花鹿,楊歌興致勃勃的拿著小刀去割鹿茸,然後就被踢了······


    幾番嚐試後,楊歌傷痕累累的收集了適量的鹿茸,回到羽瑤那院子的時候,小姑娘應該是想著繼續留她幫忙,所以並未嘲笑她:“羽瑤聽老門主說過,李白先生最愛食一味野菜粥,羽瑤猜測這道異草奇花便是指這野菜粥。懷仁齋院子內外都生有許多野菜,二少爺平日裏不許我們清理,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還請你幫羽瑤尋些野菜來入粥,我在這裏一時走不開。”


    “好,我這就前去。”


    摘野菜怎麽聽都比割鹿茸要安全的多。


    楊歌揉了揉生疼的臉,心道,長歌門的梅花鹿可一點也不長歌門,凶殘的很呐!


    等楊歌將野菜摘回來時,羽瑤正盯著忙碌的廚娘:“鹿茸可是名貴的藥材,這些梅花鹿是老夫人養的,也是為了特意弄些新鮮的鹿茸給大少爺補身子用的。不過一次不可食用太多,否則上了火體虛不耐,倒是適得其反。”


    楊歌趕緊上前將野菜呈上:“可是慢了?”


    “正是時候,若是你晚些將這野菜送來,粥就要滾得過火了。”羽瑤看了眼煮粥得鍋子,趕緊接過了野菜。


    “沒耽誤姑娘製作佳肴就好!”


    羽瑤連同幾位廚娘一起,忙碌了好一陣,才將美味出鍋。


    將其中一部分打包裝好,羽瑤衝一旁的楊歌招了招手:“李白先生還吩咐羽瑤將這飯食分出幾份分別送給老爺夫人和大少爺。不過你也瞧見了,我這裏忙得實在不可開交,大少爺這會子的情況不知如何,能不能請你代羽瑤到懷仁齋上層看看大少爺楊青月的情況。若是他此時方便行動,我便派人送飯食上去。”


    自從加入道子,楊歌還沒有正式拜過楊青月這位師父,沒曾想,這會竟然有機會近距離接觸。


    “你要小心才是,大少爺若是在神智迷蒙混沌之時,尋常人是無法近身的,否則會受到莫名其妙的內傷。”


    “多謝姑娘提點!”


    楊歌謝過羽瑤,去了懷仁齋上層。


    長歌門“道子”楊青月,三歲時因太平公主叛變牽累,中了解秀朝一枚“陰雨針”,從那時開始,楊青月的一生多半時間都處在噩夢之中。在夢中,那些追殺者持續的追殺著母親、諸位長歌門下弟子與在母親懷抱中的自己,直到楊青月在掙紮中聽到一縷琴音,從身體血肉經脈中傳達而來,將他拉出了噩夢。


    一年過去,他遭遇的敵人越來越多,便開始趁著清醒的時間全力的投入到琴技的修習中,長歌門有琴劍雙絕,但楊青月隻專取琴藝。


    到他二十二歲,在呆滯中的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短,隨著第一次做到全滅來敵,他堅定的意誌和信心也於夢中生效,他越來越快的殺死所有的敵人。旁人看來,大公子卻是更加呆傻了,一頭散發垂在堅定的玉麵旁,偶爾在渾噩中伴隨著微笑的楊青月,不知不覺中得了“瘋子大爺”的稱號。


    “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


    “盡管我身受重傷,你們也休想傷我分毫!”


    涼亭中,楊青月雙目緊閉,雙手彈奏琴曲形成了一個球形圈子,一視同仁的抵抗著一切靠近亭子的人和物。


    楊歌起初不知,冒冒失失的衝了上去,結果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彈開,還好梅先生正好路過,順手救了她:“青月此時正在夢中,你功力修為尚不足以抵禦他在夢中與人交手散發的內力,自是近不得他的身的,沒有受傷就已是萬幸。”


    “唉,青月這孩子啊,雖失去了繼任門主的資格,可他卻從未向命運低頭。實在是難以想象,這些年他在噩夢中究竟經曆過什麽。”


    “或許這些我們也無從得知,但若是沒有非一般堅韌的意誌力,和強大的信念,絕不會有今天的成就。這一次,連向來以睿智著稱的楊老門主也看走了眼啊······”


    梅先生嘮叨了一番,楊歌讚同的點了點頭,歎道:“師父也確實不易。”


    “你選擇加入道子?”梅先生似有些詫異。


    “不錯。”楊歌堅定的點頭。


    她可沒忘記,賞翠坪趙宮商和韓非池爭鬥時,楊青月出手阻止,她當時油然而生的親近之感。


    “既然如此,有些事你也該了解了解。”


    楊歌眨了眨眼,不明白梅先生怎麽突然這般嚴肅。


    不過等梅先生說出“楊影”這個名字,揚歌立即知道了原因。


    這位長歌門弟子頗為忌諱的師兄,是楊青月很早之前不知從哪帶回來的孩子,在長歌門學藝的時候,楊影和楊青月一樣,都很少離開懷仁齋,還喜歡整天戴著麵具,好似害怕別人看到他的容貌。


    等到楊影稍大一點的時候,他的琴劍之技在門中一直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在李白的建議下離開了長歌門,去往江湖遊曆。


    據說他聯手一位苗疆女子創立了情劍閣,顧名思義,是個收集情報、名劍的組織,因和暗閣產生了不小的摩擦,為了不給長歌門帶來遭難,楊影在死前回過長歌門,拜求楊青月將自己逐出長歌門。


    “師父他······將師兄逐出長歌門了?”楊歌很是好奇。


    “若是逐出師門倒好了。”梅先生又是一陣歎息。


    楊影這位弟子的天賦,真是長歌門年輕一代少有的絕頂,不說楊青月,就是梅先生都覺得將他趕出去實在可惜,所以楊影上次回來,無功而返了。


    可誰都沒料到,他那次回來後,沒多久就傳回了死訊。


    楊青月知道這消息後,整整陷入了三天夢境,清醒之後便祈求弟弟楊逸飛派人去尋找愛徒的屍體,並傳令長歌門不許任何人談論有關楊影的事情。


    “楊影有兩門絕技,你或許也能嚐試學習。”


    “請梅先生指教。”楊歌誠心請教。


    梅先生哈哈大笑。


    他們這些做先生的,最近都談論過楊歌的天賦,應當是不輸楊影的,不過那兩門絕技,一是影殺術,需要配合長歌門孤影化雙技能頓悟;二是風雷引,需要配合風雷瑤琴才能發揮最大的傷害。


    梅先生勾起了楊歌的好奇心,但卻沒有傳授這兩門絕技,而是讓楊歌耐心些,等到楊青月清醒了,再向他這位師父懇請教誨。


    總算有理由接觸楊青月,楊歌謝過梅先生,便耐心的等著楊青月從噩夢中清醒。


    梅先生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舉動,直到楊青月醒來,她沒急著拜師求藝,而是去往羽瑤處為楊青月拿來了吃食,他才笑吟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打心底認定了她這位新的道子一門的小弟子。


    至於楊青月,就算楊歌“師父”叫的特別甜,他也沒有任何反應,明明已經清醒,卻好似還在夢中,隻不過臨近黃昏楊歌告退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涼亭角落裏的某把古琴上。


    那把古琴,蠶絲為弦,琴形似劍,隱有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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