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人未絕之前,我慕容追風決不能死!”


    迷霧中,背著一副棺材的巨漢揮舞著手裏的兵器,一步步艱難的穿梭在類似每一個如同招魂崗的戰場。


    楊歌揮動著手臂,想要驅散那些迷霧,看清巨漢的模樣。


    可等她走近,某個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強行將她從睡夢喚醒了過來。


    睜開眼,已經日上三竿。


    穀之嵐遞過一碗熱粥,楊歌捧在手裏緩了緩才進食。


    周圍的病人少了些,穀之嵐說那些輕傷的已經各自回家,有願意留下來幫忙的也已經出去尋找草藥了。


    喝完粥,楊歌告訴穀之嵐自己這次會在招魂崗內待不少時間。


    如她所料,穀之嵐並沒有阻止,隻是溫柔的叮囑了一句“小心些”,便將某個早就準備好的藥囊遞給了她。


    萍水相逢皆是緣!


    如公孫秀兒揚州重逢,也如招魂崗外初見穀之嵐······


    重新進入招魂崗,楊歌清楚的感覺到,陰森之氣比昨日更盛。


    感受到她這個生人的闖入,原本趴在藥缸和棺材附近覓食的烏鴉猛地驚飛了開去,楊歌警惕的將瑤琴抱在懷裏,四處觀察了好一會才大著膽子往更深處探查。


    沒多久,她就在一間破草屋前止住了腳步。


    之所以會在這裏停步,是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背著棺材的男人。


    慕容追風!


    明明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楊歌卻覺得異常熟悉,好似從前就打過交道。


    “亡者必當安息,這就是我來這裏的目的,不要問我什麽問題,問答之間,又有數十屍人生於世間,如果想為生者做些什麽,就拿起武器去戰鬥。”


    楊歌走到近前時,慕容追風就先開了口。


    瞧著他的模樣,大抵是戰鬥太久了,這會氣落懸河,仿佛瀕死之人。


    楊歌勸了句“人力有時盡”,慕容追風這才仔細打量她,然後像是記起了什麽,沒有再執意讓她離開。


    “你在屠殺這裏的毒屍嗎?”


    楊歌在接近這個破屋時就發現,那些毒人似乎對這兒很是畏懼。


    “是便怎樣,不是又怎樣?莫非那萬花的姑娘當真要為了這些害人的死物來為難我嗎?看到在下這副模樣了麽?我和妻子都為那苗疆人所害,若非有這煉製毒屍之術,怎會有此事?”


    慕容追風冷哼了一聲:“他們要煉製這毒屍害人,在下便要將其盡皆毀去!我不知道什麽解救之術,若等到那穀之嵐找到解方,隻怕不知有多少毒屍四處害人了!你去回報穀姑娘,就說她救她的,我殺我的,何日她將毒屍盡皆醫好,我便停手。”


    “原來如此。”


    “至於那些苗疆人,便是逃到天涯,我也不能放過!”


    “苗疆?”


    楊歌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何,提及苗疆這個地方,她感覺到了親切,同樣也感覺到了恐懼。


    慕容追風撐著手中兵器,即使是短暫的休憩,他也不敢完全放鬆。


    “苗疆,真是個令人懷念的地方,我這半死之軀,與它有著不解的淵源。”慕容追風的思緒似乎飛了很遠,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笑容:“在這招魂崗中,有一些苗疆教徒正在追殺於我,看來我讓他們有些寢食不安了吧!”


    “若是閣下有需要,我可以幫忙。”


    聽楊歌這麽說,慕容追風似有些意外,不過他倒是沒拒絕這份好意。


    “那些散發著霧氣的大鍋就是這些苗疆教徒煉製屍人的藥材鍋,讓這些大鍋存留下來,隻會煉製出更多屍人!你去找那些藥材鍋,打碎它!”


    “好。”


    楊歌先走出破屋院落,深入招魂崗之後,慕容追風提及的藥材鍋其實隨處可見,隻是有些藥材鍋集中的地方有人守著。


    若不是得知藥材鍋的危害,以楊歌的性子,肯定不會理會那些藥材鍋。


    在楊歌著手毀鍋的時候,慕容追風也離開了破屋院落。


    守著藥材鍋的人都是苗疆人,最開始楊歌沒有驚動他們,不過藥材鍋越毀越多,那些苗疆人自然有所察覺,便暗地裏商量好,設了個陷阱靜候毀鍋人入甕。


    慕容追風常年追殺毒屍,和他們打過不少交道,發現他們的陰謀並不難。


    隻不過直到楊歌踏入陷阱他都沒出手,等到楊歌走投無路,有如熒光的心燈破體而出的時候,他才從天而降,將她救出重圍。


    夜幕降臨,慕容追風護著受傷不淺的楊歌回了破屋院落。


    兩人蹲在院落中央分食幹糧,楊歌利用寒氣轉換內息恢複,慕容追風警惕四周放哨。


    “許久之前,這些苗疆人曾經在洛道醞釀了一場災難,讓那裏一座名喚李渡城的小城從此灰飛煙滅,在那座城裏我遇到過一個叫楊影的少年郎,同你一樣使劍形瑤琴,他的容貌······ ”


    “他是我哥,不過已經死了。”


    “啊,原來故人已逝······”


    慕容追風一聲歎息。


    長夜漫漫,若是兩人一直這般安靜,待在這陰森的招魂崗反而難熬。


    所以楊歌遲疑了一下,問道:“閣下可否說說李渡城?”


    “李渡城已經毀了,我趕到那裏的時候,隻能盡力讓那些亡者安息,不過我並未找到他們的頭目,還有我要找的那個人。他的手下,那些招魂崗中的驅屍人,如今又出現在此地,除去他們,或許便能找到線索。”


    “那就等我恢複了,幹他丫的!”


    幹他丫的?


    慕容追風怔怔的望著盤膝調息的楊歌,再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姑娘,與那位故人少年實在相像。


    既是兄妹,相似也很正常。


    瞧出慕容追風的異樣,楊歌仍舊大大方方,絲毫不怵。


    就在這時,有個大膽的毒人衝進了院子。


    慕容追風手起刀落,那毒人就失去了生命。他身上的棺材因此猛烈的顫抖了起來。


    “那些行路之人雖然冤枉,但天下之人,誰不冤枉!”


    慕容追風頓了頓,等待背後棺材的顫抖停下來:“既然已成屍人,那就不要再有留存於這人世間的期待了······”


    “藥材鍋已毀,接下來我還能做些什麽?”


    楊歌握了握拳,體內的內息恢複了不少,足夠她繼續遊走在這招魂崗之中了。


    “集齊一鍋藥材需要耗費他們甚大人力,而煉製過程也殘忍之至。”短短的一句話,仿佛訴說著苦痛的曆史:“多謝,亡者必當安息,這裏又清淨了一些。”


    “閣下既是兄長的故人,與我不必這般客氣。”楊歌站起了身。


    慕容追風沒有說話,隻輕輕的將棺材抬了一抬。


    在招魂崗中許多被害的行路人都已經被煉製成了屍人,他們已經沒有了意識,隻能聽從驅使人去傷害更多的人。


    挨到天亮,早就打定主意在招魂崗多留些時日的楊歌,便跟隨慕容追風一起屠殺屍人,好讓他們瞑目。


    半月後。


    連日斬殺屍人,楊歌體內的心燈越來越亮,隻是比較上月靜那盞,還差的有些遠。


    又一次力竭退回破屋院落休憩,一直少言的慕容追風突然主動道:“遁地蜥蜴,是他的自號,此人殺我全家,傷吾體膚,我與他不共戴天。我在此地又遇到了他,可惜他手下太多,讓他逃了。”


    “此人在這?”


    “我有在招魂崗中四處找尋,卻是未曾得見,亦或是這招魂崗之後還有什麽詭秘地方可供他躲藏。”


    若是藏起來了,那就難辦了。


    楊歌皺了皺眉,慕容追風倒是平靜:“你若見到此人,如有把握,莫要放過了。不過我找了許久也未曾找到,或許他已離開巴陵了,且莫著急,若上天注定要我複仇,你我終能遇到此人。”


    “那遁地蜥蜴,他的手下叫蜥衛,不知為何取這等古怪之名。若非這些蜥衛與遁地蜥蜴同時圍攻於我,隻怕我早就取了他的頭顱來拜祭娘子了。”


    “若見過,莫放過······”


    慕容追風的聲音越來越小,許久後,見他不再說話,楊歌這才走近他查看。


    原來是累了!


    又歇了一會,楊歌見慕容追風還是沒動靜,便自己離開了破屋院落。


    如今的她,有心燈引路,很容易就能找到已經沒有意識的屍人。


    大概是他們近些日子屠殺了太多的屍人,引起了驅屍人的注意,這次楊歌才解決心燈標注的屍人,便要驅屍人暗中出手,想要捕獲她。


    孤影化雙之術閃現,楊歌這還是第一次在使用影殺術之後,分身的影子沒有消失。


    隻見那影子豎起食指和中指,在嘴前吹了一口氣,很是瀟灑自在。


    “李渡城你們就不曾傷得小爺,現如今還敢在小爺麵前出現!”


    “人就這麽殺了?我還想探探消息來著。”


    “急什麽,這不是還有一個麽······”影子指了指楊歌的身後。


    下一秒,影子消失,楊歌背上的風雷瑤琴響起熟悉的琴音。


    是平沙落雁之術。


    成功控製背後那個驅屍人的心智,楊歌接連問了幾個關於他們背後勢力的問題,這人身份不高,所知並不多。


    但讓楊歌詫異的是,他竟然知道那遁地蜥蜴的下落。


    “這感情好,有了遁地蜥蜴,你的命就不值錢了。”影子再次出現,直接用那平沙落雁之術控製驅屍人拔出腰間匕首抹了脖子。


    楊歌長長籲了口氣。


    看樣子,自己這一體雙魂真正強勢的,是這影子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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