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革委會主任叫曲盡忠。


    前不久和沈一鳴聊過這人,據他所說,之所以派姓曲的過來是各派係鬥爭的結果。


    雖然都知道青山鎮這邊由沈家掌控,可一些人抱著幹不掉你仍要給你添堵的想法,偏偏要橫插一杠子,想要安排自己的人圖謀不軌。


    也有人覺得有機可乘,企圖分一杯羹。


    多方博弈之下,一直僵持,上麵眼見不好收場,便隨便委派一個哪邊都不靠的人空降過來。


    聽說這位是靠妻子踏入京圈,不想一朝得勢,反手舉報老丈人一家,將他們全部送去大西北改造,美其名曰念在夫妻情分饒他們一命,委實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就連盡忠這個名字也是運動之後特意改的,就差把野心勃勃四個字刻在臉上。


    這種人誰都可以用,誰都不敢重用,你拿不準什麽時候,他會從背後捅你一刀。


    但有時候,垃圾也可以廢物再利用。


    曲盡忠除了靠上蹦下跳地表忠心走到如今這個地位,其他能力可以說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不過他本人不這麽以為,自大自滿,感覺自己有通天徹地之才,隻是未曾遇到伯樂。


    這是沈一鳴的原話,對於這位革委會主任,包括章前進都沒有把他當回事。


    要知道曲盡忠上任以來,不止一次試探。眼下在其他城市,革委會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唯獨青山鎮是個例。


    關於基地的事情已經列為重大機密,沒人敢亂說。


    使得曲盡忠以為這種局麵的形成是沈家的原因。


    小人嘛,有一點好,那就是在他沒本事的時候,很會見人下菜碟。


    試探幾次後發現無從下手,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偃旗息鼓。章前進還以為這人聰明一次,看清局勢。


    眼下他女兒的突然出現,倒讓他懷疑這人是有意為之,至於籌劃什麽,暫時還猜不透。


    於是解釋道“曲主任說他女兒有個喜歡的男生,對方這次下鄉地點就是顧家村,他是不同意兩人在一起,架不住孩子大了管不住。為此特地過來和我打招呼說不用特意照顧,按平常的來,想讓他女兒吃點苦頭,知難而退。”


    顧明月疑惑道“他女兒不知道舉報的事嗎?”


    “知道,好像曲玲玲的媽媽生完她身體不好,從小就被放在她奶奶家養,因此和她媽媽還有外家那邊都不親,對了,這姑娘參加過紅小兵,當初抄她外公的家,還是她帶頭去的,她媽媽氣得當場和她斷絕母女關係。”


    說到這,章前進不禁歎氣道“誰家要是有這麽個女兒,確實挺夠受。”


    顧明月好奇道“您知道她喜歡的那個男生叫什麽嗎?”


    章前進想了想,拿過名單找出其中一份“這個,高山。”


    顧明月翻看資料“父親在市政府,母親是外交官......”她若有所思道“躲曲玲玲是真,遠離紛爭也是真。瞅這家庭,這時候不趁機把孩子送出來,難保以後就送不出來了......”


    章前進感慨道“老沈常常和我說你眼光獨到,我還不理解,如今我算明白了,你對形勢確實有異乎尋常的敏銳度。”


    顧明月暗道,她還對未來有預知呢,但這話一定是不能說滴.....隻能裝逼道“還好吧,可能我的直覺比較準。對於曲玲玲,您怎麽想的?需要我派人盯著嗎?”


    “最好不過。實不相瞞,我前兩天見過她,怎麽說呢.....你知道,有時候不怕人蠢,就怕蠢而不自知!”


    顧明月還是頭一次見章前進如此直白地表露出對一個人的不喜。


    她反問道“或許有沒有可能,在她看來,並不認為自己做的是蠢事?!”


    章前進恍然大悟“別說,真有這個可能。算了,不管了,既然曲主任都強調不用照顧,咱們也不能駁了人家的好意,是吧?”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頗有種‘狼狽為奸’的既視感。


    很快章前進欲言又止......


    “您還有事?”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私事,咱們一碼歸一碼,你要是覺得為難就當我沒提。”


    章前進一邊說一邊遞過來一份名單,顧明月接過掃了一眼,看到下放兩個字,便猜出他的糾結之處,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讓我照顧誰?”


    “就知道瞞不過你。上麵一個是我的老首長,另一個是救過我父親的老中醫,我們費了很大勁才將人安排到這邊,實在是隻有你那能讓人放心。我也怕給你添麻煩,不用刻意照顧,隻要別沒事折騰他們、別讓村裏人欺辱他們就行。”


    顧明月聽他話音中的‘我們’,心中一動,猜到沈家肯定也有參與,否則不會這麽順利。


    她清楚未來趨勢,知道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會平反,交好對她來說有利無害。


    可在她看來,人與人交往的前提根本不存在什麽純愛,哪怕是瞧著對方好看而接觸,也是衝著人家的顏,說白了,任何關係的前提條件都是有所圖。


    她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在大佬落難時雪中送炭,她自己不是什麽心思純良之人,在普通人麵前尚且能穩住。但大佬級別的是什麽人?那都是千年的狐狸!指望他們看不出自己的小九九,怎麽可能?!


    再加上,她對自己眼下的生活很滿意,也沒有什麽大誌向,不準備出去開疆辟土,她並不覺得需要再錦上添花。


    況且,她已經有一個沈家當靠山,就這,還是那種天大的功勞才讓人高看一眼。


    她不相信,隻噓寒問暖便能讓曆盡千帆的大佬對她感恩戴德,也沒那必要。


    她知道村裏早晚都會安排下放的人過來,沒準備接觸,卻也不想讓對方記恨村裏,一直計劃的就是既不刁難,也不刻意相處,相安無事最好。


    所以她沒有應承下來,而是說道“您放心,鄉親們隻想幹活掙錢,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概沒時間摻和。但凡是安分守己的人,我舉雙手歡迎。我也向您保證,在顧家村,隻要好好幹活,必定能吃飽穿暖。可要是事兒多的,章社長,咱們提前說好,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麵,畢竟我是村支書,一切要以自家村民為主,我不可能為了陌生人犧牲他們的利益,這一點希望您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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