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條語音,和五百元的轉賬。


    我點開語音:阿海,你那天應該很冷了吧,買兩件厚衣服穿吧。


    一聽到她的聲音,那一夜的事情便又清晰的閃到了眼前。


    這熟悉而關切的話語,卻如同巨大滾石,讓我原本平靜如水的心境瞬間掀起滔天巨浪來。


    一瞬間我氣的把牙磨得響,狠狠握住手機,手機這一刻成了發泄的對象。


    我知道,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生氣憤怒,即使前不久我才告訴自己放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呼出去。


    想了很久,才艱難的在聊天界麵打下兩個字:不用。


    然而,她可能並未知道到我這邊的一樣,接連發來兩條語音。


    但是我此時愈發感覺胸悶,忽的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瞬間湧上我的喉嚨,帶著鐵鏽般的腥,那是血。


    接著全部湧到嘴裏,瞬間將嘴巴撐得鼓鼓的。


    驚慌失措的我想抽紙,可是床上並沒有紙,下一秒,不知是因為急切無助,還是恐懼襲來,眼淚瞬間竄上眼窩,朦朧了視線。


    我討厭自己不爭氣。


    天氣很冷,沒到準確睡覺的時間我一般不會脫下衣服。


    嘴裏的血讓我難受至極,來不及多想了,我將手機丟到一邊,立馬抓起肚子前的衣服揉成一坨將嘴裏的血盡數吐在上麵。


    衣服是加絨的,很快血就滲透進了揉成一坨的衣服裏,可是部分血液還是滲透到了手上,再透過手指縫,眼見就要滴到被子上了,我一哆嗦,立即將右手從袖子裏脫了出來。


    接著從右下角扯著整件衣服,迅速向上拉,在保證左手抓著的那坨血衣不動情況下將除了左手邊的袖子的衣服都脫了下來。


    我將衣服慢慢包裹那團血衣,最後才慢慢脫下左手的袖子。


    接著用已經包裹成一團的衣服使勁擦著左手上的血跡。


    一番手忙腳亂之後,我才如釋重負的靠在了牆上,剛才眼裏浸滿的淚水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不見,隻留眼角幹了的淚痕,而這些淚痕見證了我剛才的慌亂無助。


    幸好隔著蚊帳,他們三個看不到我的狼狽。


    我靜靜的靠在牆上過了幾分鍾才緩過來,隻感覺喉嚨卡了什麽東西一樣,想要吐出來,我試著吐卻吐不來,吞掉也是無濟於事,同時嘴裏感到幹燥,這時我想下去喝口水,想緩解一下。


    嘴裏滿是血腥味,讓人作嘔,現在唯一的念頭下床漱口。


    我緩緩拉開蚊帳,小心翼翼地將加絨長袖再次緊裹,防止血液滲透滴落。


    正好這個時候他們都在專注自己的事情,並不會注意到我。


    我慢慢跳下床,又拿著衣服若無其事的走向洗漱台旁邊,敲敲的摸起洗衣盆,將衣服丟了進去。


    隨即我才打開水龍頭,開始大口大口漱口,直到那種血腥味變淡,喉嚨裏的幹澀感變淡。


    然後又回到床下的桌子上拿杯子接水,慢慢灌下一杯,可以總感覺喉嚨裏卡著東西,又喝了一杯,還是有。


    這一刻,我有些怕是出問題了。


    不過現在還是得先把衣服洗了,血有點多,萬一味道出來了,可不好。


    於是我光著膀子,站在洗漱台前衝了好幾遍才把衣服衝幹淨。


    “洗衣服啊!怎麽不用學校裏的洗衣機,我有卡。”


    忽的,身旁傳來朗夜的聲音,嚇我一跳,還好我洗的差不多了,並沒有太大問題。


    我連忙搖頭,笑著拒絕:“沒事,就一件而已,已經洗完了。”


    “ok。”


    等他離開,我才把衣服掛到上方的衣架。


    隨後,立即竄到了床上,實在是太冷了。


    而一回到床上,剛好熄燈,不過不斷電。


    剛才我媽的消息我後麵也沒來得及回,而且現在一想到她心就煩悶不已。


    一時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孝,想到自己的母親就煩悶惡心,可是我現在一想到她那一晚上的事情就會瞬間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甚至拍的那些聊天記錄和語音還在我的另一個手機,現在都不敢再次點開來看。


    算了,我告訴別想這個。


    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我隻能打開遊戲,讓自己什麽都不想。


    ……


    次日,星期五。


    肖永霖的課早已結束,早上已經沒課了,我們幾個可以一起呼呼大睡。


    不過下午卻是還有著兩節課。


    自從氣溫開始下降之後,林聞昌也選擇了和我們三個一樣,經常睡到十一點才起來。


    我點好了外賣,然後就繼續躺在床上玩著手機,準備等飯送到了再下床。


    正就在我沉浸在玩手機的快樂中時,我媽又發了消息過來。


    還是給我轉了五百,讓我天冷了,買衣服穿的意思。


    我看著那五百塊錢,感覺異常的燙手,不敢收下。畢竟那是我爸在工地累死累活賺的,而現在的我卻是實實在在的不配拿這些錢了。


    我讓他失望了。


    而我看我媽的朋友圈,經常和朋友出去玩的照片,加上國慶發生的那件事,我現在是看到她和這些人在一起的照片就感到厭惡、惡心。


    我擔心我爸一邊往家裏賺錢,她卻拿著錢和別的男人亂搞。


    清清楚楚看到她和兩個男人惡心的聊天記錄,對她的信任早已崩塌,覆水難收。


    我沒有收下錢,也沒有回複她,一咬牙直接將其拉黑了。


    放下手機,我雙目空洞無神望著頭上的防塵頂沉默了許久,迷茫,隻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不知道怎麽辦?


    過了一會兒我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媽她做出這種事,我的妹妹白秋月多半是知道了的,隻是她不敢說出來,不知道怎麽說出來吧。


    既然她知道了,那另一個妹妹白秋敏呢!她初一初二的時候是在清水鎮讀的,當時我在讀高三,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兩個弟弟都去打工了,也不在家。


    所以當時家裏有她們三個人,還有大舅家的孩子楊德強,如果說白秋月發現了的話,那白秋敏這麽大個人,不會發現嗎?


    一時間我冷靜下來,梳理過去發生的種種,首先我媽至少從我初中的時候就偷偷摸摸搞這些了,因為從我讀初中開始,她就經常晚上會跑出去了,還讓我幫其隱瞞。


    那後麵的時間應該就是瞞著家裏所有人在幹這種齷齪事,結合初一下期開始的一年時間裏白秋敏得了抑鬱症,她天天不回家,就住在鎮上的服裝店裏。


    似乎一切都變得通透起來了,我猜測她那個時候應該是發現了我媽的齷齪事,但是我在讀高三,不想告訴我,白秋尚太衝動,她不敢告訴,白秋深才17歲,也不能說。


    她就自己憋在心裏,但是又經常發現我媽的行為,卻又無能為力,又加上學校裏被孤立,而且沒有手機,每晚一個人待在店裏


    於是抑鬱的陰霾,悄然籠罩了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自殘成了她無聲的解脫。


    當時聽說她自殘,我還不信。


    我甚至還以為所謂的抑鬱症就是沒事幹了,過得太閑了。


    所以每次回家時隻會對她加以訓斥和責備,這時我才意識到她當時眼裏是沒有光的,有的隻是失望和麻木。


    而那時17歲的白秋深在香蘭縣打工,偶爾會回去,回家的白秋深也經常責罵她,偶爾還會動手。


    這一刻我才意識我錯的有多麽離譜,讓的妹妹在一個窒息的環境下生活著,卻覺理所應當。


    我不配得到我妹妹的原諒,我完全沒有做好一個哥哥。


    我不敢想象當時她的精神壓力有多大,麵對學校同學的孤立,哥哥的指責,母親的出軌,卻都憋在心裏,她當時明明才十三歲,卻是什麽都要她來承受。


    初二下期上到一半,她應該是耐不住那種壓力,徹底的跑了出去,隻留下一句:我不想讀書了,我要去打工。


    當時的我已經在江平建院了,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還發消息過去,責怪、批評、謾罵,她都置之不理,可想而知她是對我有多麽的失望至極。


    這一刻我也才明白她的沉默,就是對我絕望的回應,是我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而上次我和開視頻時,她的笑容,是否隻是偽裝呢?假裝自己很快樂,實際上她的抑鬱症有沒有完全康複我也不知道,經常咳血,身體又出了問題,家裏人可能都還不知道。


    我再一次意識自己的無能、失敗、脆弱,不配當一個哥哥。


    不知何時,喉嚨裏像卡了塊石頭一樣,想發出聲音,卻發不出來。


    淚水無聲彌漫眼眶,順著兩側的鬢角落到枕頭上。


    愧疚與自責如潮水般湧來,每一次回憶帶來的愧疚感就像殺豬刀殺豬一樣,往我的心髒刺去,一次殺不死,再來一次,反複又反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上天懲罰我的手段還不夠,我忽然感覺胸口又悶又疼,昨晚的噩夢仿佛再次重演,那股溫熱不受控製,肆意經過喉嚨,口腔,將嘴巴撐的鼓鼓的,直到嘴裏再裝不下。


    順著嘴角流過下顎,脖頸,再到床單上,床上沒有衣服來裝了,我不知道怎麽辦?


    隻好任由它流淌著,浸到床單上。


    此刻並沒有昨夜那般的手足無措,我任由這無聲的淚水洗滌著內心的罪惡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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