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濤浩渺的利耶尼亞大湖之上,一名魔法師學徒躺在地麵,望著眼前陰雲密布的天空,心中不禁有些恍惚,“這一次,真的回來了嗎?”


    無悲無喜的斜眸望向周遭各種事物,清澈見底的湖水依舊停留在他保持揮拳之後的模樣,也就是說,自他陷入癲火世界以來,現實世界就一直處於時間停滯之中,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眼前的淡藍色屏幕。


    也許其他東西都會騙他,隻有係統不會,不管是好是壞,係統一直都是如實報備。


    閉上雙眼,聆聽著耳邊湖水蕩漾的波濤之聲,以及淤泥與水草混合後產生的特殊香味,指尖是石子與泥土混合之後的粗糙觸感,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真實到恍如隔世。


    他沒想到,神隻之力竟然恐怖至此,時間的法則在它們的麵前,簡直如同玩物一般隨意更改,於人類而言,簡直就不是一個次元的生物。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瑪蓮妮亞,她在與猩紅腐敗的對抗之中,不知是否也曾無數次的墜落深淵,又依靠著自己的意誌找回了自我。


    “林缺,你回來了嗎?”托雷特好聽的女性聲音在耳邊響起,它有些焦急的問道。


    直麵癲火,即便是它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它沒想到一著不慎,癲火之力竟然直接侵蝕了林缺所有的理智,癲火來的太快了,快到它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能在最後時刻跟隨著林缺進到癲火世界,又花費了無數歲月才找到他的位置。


    據托雷特所說,它們祖靈一族的靈火之力擁有著能夠壓製些許癲火的力量,才能夠將他從癲火世界救出來。


    “嗯。”林缺淡淡的回道,麵上無悲無喜,心中卻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癲火世界,歲月悠悠而過,他差點就分不清究竟哪邊才是真實,好在一直有托雷特陪伴在他的身邊,想要道謝,又不知想到了什麽止住了話頭,將那道謝化為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兩人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戰友,他不知道托雷特究竟為何選中他,他隻知道在他的心中,那稱之為艾爾登之王的目標在此刻又在心中堅定了一分。


    癲火的力量非但沒有讓他更加瘋狂,反而重新冷靜了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癲火,似乎並不是想象中那般所謂的病症,而是有著更加深層次的原因,與神明掛鉤,又被黃金樹明令禁止。


    想起在幻境中所經曆的一切,他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癲火,真的是癲狂的嗎?或者說,現在他所身處的這個世界,真的是所謂的真實?若是世間沒有黃金樹這一真神,世界又會是怎樣一種景象,他們所看到的真實,是否又是黃金樹想要讓他們看到的真實景象,正如癲火世界,人人都將未沾染癲火者視為怪物。


    他想到這裏,不禁坐起身來,撫摸著地麵上因為癲火溢出眼瞼而出現的黑色燒灼痕跡。


    一旁的水窪之內,倒映著的他臉上那一雙異色雙瞳,左眼是黑底金眼的龍瞳,右眼是渙散如黃色星雲般的癲火之眼。


    癲火之眼下,一條清晰可見的火焰狀淚痕殘留在眼眶之下,如同被火焰燃燒所殘留,又仿佛是臉部開裂而留下的裂紋。


    他身後觸摸著那裂紋,裂紋瞬間亮起金黃色的印記,眼中立刻又出現了癲火世界影子。


    “這是癲火爆發所產生的後遺症?”林缺心中一驚,立刻止住心中好奇,不再去觸碰裂紋。


    他望向四周大麵積的無水之地,癲火之力雖然強大,但那後遺症之大,已經到了他完全無法接受的地步,根本就是個一碰就炸的火藥桶。


    他的腦海中不禁生出一個疑問,自己是從什麽時候感染的癲火?


    這讓他不禁想起,體內的癲火之力,因為憤怒爆發之時,所聽到的那個聲音,何為為什麽的答案。


    為什麽?這是他向著世界發出的提問,而與癲火一同出現的那個聲音,更是如同想要告知他答案一般將他代入了癲火世界。


    “為什麽?”林缺再次喃喃道,他曾經曆獨自曆經苦難而重生,卻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


    為什麽世間會有苦難?苦難又造就戰爭?而人們,又偏偏執著於痛苦之中不可自拔,如同封魔一般渴求著衝突與暴力。


    他曾以為,隻要成王就能改變一切,現在想要還是太過天真,極端的暴力能夠產生極端的和平,但那仍舊隻能維持一時,若是極端的暴力在某一天消失,那麽戰爭與衝突又會重新因苦難降臨。


    托雷特曾經回答過他,王者必須獨行天下方可了解世間之疾苦。


    而這一次的癲火世界,則是給了他更加深刻的體會。


    癲火世界,與交界地恰恰相反,這件事讓他意識到,不管是哪一個世界,都存在著衝突對立,而他曾經對一切冷眼旁觀,對世界理解的不夠深刻,從而導致總是因為考慮不夠全麵而造成無法彌補的過失。


    正如此次托普斯老師......


    “世間萬般苦,皆是由當事者能力不足所致。”林缺用幹澀的喉嚨由衷的歎道。


    步澤履,君子以辨民安誌。


    如此簡單的道理,此刻竟是如此的深入骨髓,痛徹心扉。


    如果我能夠考慮的更加全麵,如果我能夠更強,如果我能夠更快,如果更加果決的判斷出一切.....


    可惜,沒有如果,逝去的東西不會再回來。


    破舊的龍蝦酒館在逐漸再次升騰的白霧中起伏,他以為托普斯老師的死亡所帶來的憤怒,會在時間的消磨中逝去,然而冰冷的現實告訴他,並不會。


    劇烈的情感隻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其他東西掩藏在內心的最深處。


    至於感染癲火的原因,這讓他的心中不禁閃過一個人的影子,心中已經逐漸有了線索,而且他有一種預感,隻要他問,那人絕對會將一切都告訴他 。


    不過......


    林缺抬頭望向遠處,湖中一塊巨石之上,是胸口依然在微微起伏的身影,那是卡利亞王國隻剩下上半身的身軀的山妖騎士,他喃喃道:“現在還要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戰爭還沒結束,他還不能在這裏停下!


    他站起身來,強烈的虛弱感立刻自體內湧出,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地。


    與癲火的交鋒,雖然修複了他身體表麵上的傷勢,但對於精神上的消耗是巨大的,剛剛那些許的動作就已經讓他整個人陷入了力竭的狀態,就連眼中的世界都因為劇烈的消耗而開始黑白閃爍不斷。


    “不行!我不能在這裏倒下!好不容易才回到交界地。”如果他在這裏倒下,按照卡利亞王國的殘暴做法,恐怕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喪命,恐怕就連瑟濂也要因此被牽連。


    想要和平,就不能忘卻戰爭!


    在沒有絕對的力量之前,世界不僅不會因為他的個人意誌而停止運轉,反而會因為他的虛弱而顯得更加殘酷。


    這一點,在這弱肉強食的交界地,更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他想到這裏,強撐著身體站起身來,從係統空間拿出紅色聖杯瓶和藍色聖杯瓶飲下少許,在黃金樹的賜福和聖杯瓶的共同作用下,他整個人終於再次有了些許作戰能力。


    聖杯瓶的強大恢複能力,即便到了英雄的階段,也並非可有可無的存在。


    伴隨著身體的逐漸恢複,他的眼前的世界也不再閃爍,反而出現了些許星星點點的七彩魔法粒子在眼前飄舞不斷。


    “這是?”林缺望著眼前飄忽的七彩魔法粒子愣住了。


    曾經需要施展魔法之境才能夠見到的魔力的精靈,此刻在他的眼中纖毫畢現,甚至於主動的圍繞身邊飛行,融入身體助他恢複。


    魔法粒子,是交界地空氣中所蘊含的基本元素,也是魔法師施展魔法的基礎。


    紅色是火與血,紫色是雷電與重力,藍色是輝石,白色是冰,黑色是死亡,金黃色是生命恢複。


    “難道是......”林缺心中猜想,立刻心有所感的點開係統麵板,立刻翻到了曾經係統所提示的兩條信息。


    癲火與世界的好感度。


    他還記得曾經魔法學院測試時所謂的魔法絕頂資質,就是與這魔法的親和力有關。


    從前,他不曾關注過這所謂的世界好感度,現在他終於意識到,原來這所謂的世界好感度,竟然能夠直接操控世界的元素。


    這簡直就是神明方才能夠擁有的能力!


    林缺想到這裏,立刻心頭一片火熱,心中立刻想道:“難道,隻要提升有關與神有關的好感度,就可以直接或者間接的提升世界的好感度,進而獲得有關操控世界的權限?”


    經過這一次與癲火的交互經曆,再加上係統的提示,他終於確定了一直以來的猜想,所謂癲火,竟然真的是一種神隻,而且是交界地從未記載過或者說明令禁止的神隻。


    七彩的魔法粒子環繞周身,林缺嚐試著操控金色的粒子融入身軀,體內的虛弱感果然再次緩解了不少,不多時,就已經恢複到了能夠勉強戰鬥的水平。


    與此同時,湖中巨石上的巨大身影,似乎也在這個過程中恢複了過來,它的身旁滾落著幾瓶紅色聖杯瓶,微微起伏的心髒也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歸於正常,裸露的內髒也在黃金樹的賜福的作用下慢慢恢複。


    骨骼、肌肉、皮膚、內髒,全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複。


    林缺望向那身影,想要驗證這一點,最快的辦法就是戰鬥。


    卡利亞騎士,乃是精銳中的精銳,每一位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強者,擁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恐怖戰力,更何況眼前這位山妖騎士還是英雄巔峰。


    他用虛弱的聲音對著遠處巨石之上的山妖說道:“山妖......你還沒死吧......”


    林缺來到交界地這麽久,也隻不過見過一位自稱卡利亞騎士的狼人,其強大的戰力,直到如今,林缺依舊有些猜不透,其強大不言而喻。


    即便他被動的借助了癲火的力量,也絕對不可能那麽簡單的殺死它。


    英雄巔峰,已是半神之下少有的戰力。


    此話出,巨石之上的山妖騎士終於動了。


    波爾斯聽著耳邊傳來的水波蕩漾之聲,他的腦海中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想起了曾經剛剛加入卡利亞王國時的記憶。


    全身黑色毛發的狼人將他帶到卡利亞城寨的演武場上,狼嘴開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編號五三三,大人。”山妖騎士跪在地上,盡量將自己的頭顱低於眼前之人的身體。


    他深知山妖不過是交界地最底層的存在,比之奴隸更加低等的牲畜,故而從來不敢造次,隻因些許的反抗就會給族群迎來雷霆般的報複與踐踏。


    他不明白眼前的男人為什麽要將他從奴隸買賣中贖回,不過隻是一場新的折磨罷了。


    “戰士!誰讓你低下你的頭的!抬起你的頭!站直你的身軀!”身材壯碩的狼人喝道:“卡利亞的騎士不需要隻會低頭的戰士!”


    山妖騎士怯懦的抬起頭來,用麻木的眼神望向眼前的狼人,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戰士?他是在叫我嗎?”


    “五三三,大人。”


    “你沒有名字?”


    “是的,大人。”


    “那麽,從現在開始,你有了,從現在開始,你叫波爾斯!”


    從此,無名的山妖擁有了獨屬於自己的名字,使他區別於其他山妖,他也知道了眼前的狼人是被無上意誌降下給的神人的影子,影獸布萊澤。


    布萊澤大人告訴他,他要效忠卡利亞王室,但他知道,他所效忠的,從來就隻有名為布萊澤的狼人騎士。


    哪怕去死!


    “布萊澤大人告訴波爾斯,戰士就要勇猛無畏衝鋒陷陣令行禁止!”


    “布萊澤大人告訴波爾斯,卡利亞王國信奉平等!”


    “布萊澤大人告訴波爾斯,戰士就要保護弱小!”


    “布萊澤大人告訴波爾斯,我是英雄了!”


    “......”


    波爾斯伸手從湖中淤泥裏拾起山妖騎士劍,望向遠在卡利亞小鎮邊上之人,他能夠感覺到敵人的目光穿過重重迷霧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布萊澤大人,眼前的敵人太強了......”


    這人究竟是誰,早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究竟該如何擊敗眼前之人。


    波爾斯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用劍撐起巨大的身軀,想起此次布萊澤臨行前的囑托。


    山妖布滿鮮血的大嘴咧齒一笑,喃喃道:“布萊澤大人告訴過波爾斯,遇到過於強大的敵人,遁逃不是恥辱......”


    他一直以來如實聽從。


    然而此刻,他望向霧中之人,這是何等強大的戰士,僅僅是想起他那恐怖的一擊,波爾斯的身體便不自覺的顫栗起來。


    鮮血自它的牙縫間落入茫茫大湖,“但是,這一次,波爾斯要讓大人失望了!”


    他站起身來抹去嘴角血跡,他知道這一次,自己會死。


    但,那又如何!


    我,山妖騎士波爾斯,絕不辜負布萊澤大人所賜英雄之名!


    “山妖騎士波爾斯!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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