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反射的光芒映照著房間內的一切,也映出了一隻金黃色的渙散眼眸,猶如融化一般的瞳孔正注視著林缺。


    不過,林缺立刻發現,那隻倒映在窗戶上的癲火之眼,並不是別人的,而是他自己的右眼。


    “自己嚇自己。”心中忍不住鬆了口氣,心道自己最近對於癲火之事實在是過於敏感。


    其實這也不怪他,麵對著完全防不勝防的癲火,任何人都會心生警惕。


    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下意識的考慮到,以癲火之眼在交界地的知名度,恐怕所有與癲火之力有關的人事物都會受到排斥甚至是追殺。


    如果放任不管,他不敢保證,在自己尋找到對抗癲火幻境的方法之前,是否會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煩。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能夠規避的麻煩就盡量規避,以免多生事端。


    “究竟該如何是好。”林缺想到這裏感到有些頭疼,忍不住呢喃道。


    正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被窩中傳來一陣騷動。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黑灰色的柔順發絲已然鑽出了被窩,猶如小貓一般的惺忪眼眸注視著褪色者,粉紅嬌嫩的唇角勾勒出一絲慵懶的笑意,笑道:“早啊~徒弟~”


    四目相對,空氣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清亮的雙眸映照著彼此的身影。


    縱使林缺縱橫交界地多年,麵對這對突然一起來的情況也顯得有些大腦短路。


    我是要做什麽來著?癲火?癲火什麽?癲火能與宇宙的意義產生攪拌機原理,進而利用量子力學進行密度分析,從而達成......


    被窩中的人影似乎沒有已是到自己的行為一般,忽的身處雙手,環上了林缺的脖頸,雙眼微閉,如同小貓般磨蹭著褪色者強壯的胸膛向上挪了挪,鼻尖傳出絲絲可愛的小獸般的喘息聲,如同夢喃般道:“林缺爵士,戰爭結束咯~”


    微風輕拂雪白的窗簾,清晨的起源魔法塔中,一道男人的駭人尖叫聲打破了寂靜的氛圍,驚起一群高空的飛鳥,也驚醒了靠坐在瑟濂房間外守夜的光頭魔法師。


    “啊!!!!!!!!!!”


    片刻後,林缺在托普斯的攙扶下勉強起身半靠在床頭,嘴角微抽的斜眸望向自己依舊處於熟睡中的魔女瑟濂,額頭青筋暴起:“這個臭女人到底在搞什麽鬼?還有,她剛剛怎麽會叫我林缺爵士?”


    一旁,與林缺相熟的托普斯一眼便瞧出了自家徒弟的情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暗笑,輕聲安慰道:“徒弟,你也別怪瑟濂院長了,若不是她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照顧你,恐怕也不會如此疲憊。”


    一番交流後,林缺終於對目前所處的環境有了些許的了解。


    距離爆發星月之爭,此時已經過去三天時間,這三天時間裏,不管是門外鎮騷亂還是卡利亞王室的敵人基本都已平息。


    據托普斯所說,乃是瑟濂將他從學院外帶回來的,林缺當時由於重傷複發,情況十分危急,幾乎已經到達了瀕死狀態,全身繃帶中滲出無數鮮血,連戰地醫生都判定無法存活。


    魔法學院中又沒有黃金樹勢力負責恢複的禱告,因此全靠瑟濂用一身魔力維持著他僅存的生機,整整三天時間未曾離開。


    直至手術完成,瑟濂才終於魔力耗盡的虛弱中沉睡過去。


    如此強大的魔力消耗,除了瑟濂,其他人根本無法負擔,即便是對於早已無須睡眠的英雄而言,也並不易事。


    聽完托普斯的解釋,林缺心中終於放下了對於瑟濂的稍許芥蒂。


    看著瑟濂熟睡的側臉,仍舊有些不敢相信,“這女人會不眠不休的照顧我?沒有趁人之危把我切片?”


    誠然,林缺曾與瑟濂於高塔頂端談心,但一碼歸一碼,瑟濂在他心中的形象依舊是一個相對理智,甚至於為了達到目標有些不擇手段的女人。


    不一會,托普斯見林缺並未有太多怨言,便以不打擾他為由離開房間,臨走前還給了林缺一個曖昧的眼神。


    林缺於此忍不住歎了口氣,低頭看著依舊處於睡眠狀態的瑟濂,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微風揚起窗簾,輕輕拂動著蜷縮在他一旁的魔女的發絲,令得魔女忍不住做出懷抱手臂的動作。


    “瑟濂啊瑟濂,你究竟想讓我拿你怎麽辦才好。”林缺一向看不懂這個女人的心思。


    明明三番五次的揚言想要將他作為魔法材料,又屢屢施以恩情。


    難不成真的是想要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躺好,給她做實驗?


    林缺忍不住被自己這個想法逗得莞爾一笑,搖了搖頭,強忍著仿佛深入靈魂的劇痛,伸出手輕輕為瑟濂紮好被角。


    做完這一切,滿頭大汗的喘息著,再次靠坐床頭,滿眼複雜的注視著瑟濂。


    以他原本的想法,此次事了,安頓好托普斯後,他就馬不停蹄的離開魔法學院。


    現在瑟濂所做之事,反倒令他有些猶豫了起來。


    他雖已認定了瑟濂身為他老師的事實,但心中的責任,以及曾經的承諾,仍然驅使著他不斷的前進,根本不可能,也無法停下腳步。


    潔白的房間中,微風輕拂,白發的男人低頭注視著身邊虛弱到臉色蒼白的女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忽然,虛弱蜷縮的魔女似乎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呢喃,全身顫抖的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麽。


    “原來,她也會有這樣的一麵?”林缺從未見過瑟濂如此虛弱,且毫不設防的狀態。


    簡直就像是在某一刻,變成了一個長不大的少女,一隻惹人憐惜的小獸。


    據學院傳聞,瑟濂也不過是前幾年方才登上院長之位,便大刀闊斧的實施了一係列的改革,並主動求和,結束了與卡利亞王國長達不知多少歲月的戰爭。


    沒人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又是付出了何等的代價。


    但,林缺隻知道一件事。


    他去過猩紅遍地的蓋利德,也曾在寧姆格福逗留,身為交界地兩大地區,沒有任何一處,像是利耶尼亞這般聚集了如此多的人類。


    他甚至曾經一度以為,交界地便是如此活屍遍地的地方。


    交界地,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強大,便是唯一的審美標準,然而他卻在一位世人稱之為“魔女”的人心中看見了不一樣的風景。


    即便是弱者,也應有其生存的權力。


    褪色者想到這裏,忍不住望向魔女,口中輕喃道:“瑟濂,究竟是什麽,支撐著你走到了現在?”


    想到這裏,他不禁輕輕的伸手握住了瑟濂雪白藕臂,將她懷抱的雙手輕輕放在掌心,而睡夢中的瑟濂也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依偎一般,雙手用力抱住了褪色者的大手,緊皺的眉頭舒展睡去。


    黑灰色的長發之間,一絲流螢在林缺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滑落。


    褪色者的心中,也終於悄然下定了一個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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