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最近兩張都遭遇了審核待遇,我也沒寫啥過分的,嗟乎,如之奈何。


    夏同學氣喘籲籲的追上來,這身子有點虛啊。


    “夏同學,有事?”賈璉眼神不善的看過去,夏同學一臉尷尬的笑了笑,等氣順了才緩緩的開口,這讓賈璉下意識的高看他一眼。


    “戴權和張閣老鬧了一場,前幾日內閣裏頭,李閣老與張閣老互相丟了茶杯。三天前,市麵上有手抄揭帖流傳,先是在南鑼鼓巷一代,眼下怕是能傳到城東了。”不緊不慢,調理清晰的說完之後,這位上課最喜歡睡覺的夏同學,從袖口裏摸出一份揭帖塞給賈璉。


    賈璉接過之後,抬手衝夏同學一個抱手:“多謝!”


    夏同學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真誠的喜悅,匆匆抱手回禮:“客氣,先回去了。”


    別看賈璉在國子監裏頭不受其他同學待見,但是沒人會看輕賈璉。疏遠賈璉不是因為這個人的人品和學識有問題,而是為了現實的利益,疏遠是一種自我保護。


    國子監裏大概沒人能理解賈璉的處事行為,按理說賈璉應該主動與勳貴子弟多來往,以他的出身,加上一點個人的努力,很容易在勳貴二代的人群裏拉一個自己的山頭。


    不敢說呼風喚雨,怎麽也能落一個前呼後擁。


    怎奈賈璉選擇了主動疏遠勳貴二代們,走上了讀書科舉這條認誰看了都異常艱苦的道路。隨後又拜師張廷恩這個孤臣,孤臣又那麽好當的麽?


    人品佳,學識高,對誰都是一般的態度,國子監裏或許有人是討厭賈璉的,唯獨沒人會覺得賈璉是個靠祖蔭的廢物二代。你可以不喜歡賈璉,但不會不尊重他。


    能從賈璉的口中說出真誠的“謝謝”二字,夏同學覺得很賺。


    這個人情落下了!


    別看平時夏同學同樣疏遠賈璉,私底下他叔叔沒少教育夏同學,在國子監讀書,千萬不要得罪人,尤其是不能得罪賈璉。多次感慨,此子非凡,已入陛下眼矣。


    夏太監的見識高低不談,消息絕對是最靈通的。


    夏同學是侄子,也是過繼給夏太監的兒子,將來夏太監死了,夏同學要繼承香火的。這在古人心裏是非常嚴肅的事情,無根之人對於過繼而養的兒子,跟親生的沒兩樣。


    還有一點讓夏同學尊敬賈璉的原因,那就是任何時候,麵對賈璉的時候,夏同學都能感受到一種“我們是一樣的人,人格上是平等的。”


    這就很神奇,知道他是夏太監養子的人,可能臉上很熱情,稍微注意一下,還是會從隱藏的神態和眼神中,體會到一種居高臨下的蔑視。如果沒遭遇賈璉,夏同學也就算了,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就是太監的樣子,別人無論麵子上如何奉承,骨子裏就是看不上。


    偏偏賈璉還是個日常生活學習中,夏同學必須要疏遠的,誰讓他是夏守忠的樣子呢?


    這個就很幹了!


    賈璉沒著急上馬車了,走到路邊的樹下,打開揭帖看了起來。


    一目十行的看罷,人不住嘴角冷笑連連。


    這東西越看越眼熟,互聯網時代比這類說辭更高明的多了去了。無非就是偷換概念,混淆是非,忽略事實不談,站在道德高地上噴人。


    內容針對的不是某個具體事件,而是直接衝著恩師張廷恩去的。起因是張廷恩在內閣的一次禦前會議上,提出攤丁入畝,減輕百姓負擔的建議。


    揭帖以此事為開頭,然後一點證據都沒有,直接給張廷恩扣帽子,貪汙腐敗都是最輕的帽子,欺君罔上,霸淩百官,任用私人,這類都是溫和的,最誇張的直接扣了一定“謀逆”的帽子。謀逆的理由也很扯淡,張廷恩提出【攤丁入畝】是為了養望,此【田氏代齊】故技。


    怎麽說呢,舉個通俗點的例子,那個蹲在地鐵車廂裏玩手機的農民工,被誣陷為偷拍者。


    回到這份揭帖上,原理和邏輯是一樣的。搞出揭帖的人不知道張廷恩為何要建議攤丁入畝麽?當然是知道的,這些人哪個不是飽讀詩書?


    古往今來的讀書人,哪個不知道百姓過的苦,但是又有哪個人把百姓的苦放在心上呢?


    偉人之所以是偉人,區別就在於身居高位者,心中有沒有人民。


    張廷恩自然不算偉人,他的出發點也不是為了人民,而是為了皇權的穩定。


    老百姓活不下去,那是會揭竿而起的。


    李逵可是說過,殺進東京城,奪了皇帝的鳥位。


    這說明,一旦爆發起義,成敗不論,起義規模一旦到達某個程度,目標一定是改朝換代。


    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不存在任何僥幸,失敗者一定會被死全家的,不對,是九族。


    看完這份揭帖,賈璉之所以冷笑,完全就是看明白了,搞這個事情的人,未必是惦記著置張廷恩於死地,這不現實。但是鼓動一下人群,煽動情緒,把張廷恩從現在的位子上頂下去的意思,倒是非常的確定。


    原因也很簡單,以閣臣第四的身份,兼任戶部尚書,兼領鑄幣局,一眼看過去,兼任的哪個位子不是肥的流油。都不說讓張廷恩去閣臣了,單單一個鑄幣局,就多少人眼紅的眼淚從嘴角流下來。巨大的利益麵前,道德一點用都沒有,法律都可以完全無視。


    這個揭帖麻煩了,賈璉非常的確定。


    原因也很簡單,攤丁入畝這個政策,得罪的人太多了,可以說全天下的地主都給得罪了。賈璉是真沒想到,張廷恩這老師為了皇帝能做到這一步,這哪是在做官啊,這是在作死啊。


    攤丁入畝,首先要解決一個清查田畝的問題,然後才能具體實施。


    就清查田畝這一條,在這個時代,能讓張廷恩死一萬次。


    雍正搞攤丁入畝和官紳一體納糧,民間野史就能編一個呂四娘出來,早年間的武俠小說裏頭,沒少寫雍正如何殘暴。有人在乎過百姓骨頭裏的油都被士紳麽被榨出來麽?


    換成以前,賈璉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甚至想惡心回去都不行。


    現在嘛,看完這份揭帖之後,賈璉沉思片刻,起身回到馬車上:“去報社。”


    李亨正好在報社,得知賈璉來了,親自出迎,很是尊敬。


    賈璉看著李亨一臉的不悅,掏出揭帖就差沒甩他臉上了:“看看這個,看完再說。”


    李亨任憑揭帖落在地上,一臉的尷尬:“此事,亨無能為力。璉哥兒有法子應對麽?”


    賈璉冷笑兩聲:“去書房,筆墨伺候。”


    書房內,李亨喝退準備研墨的內侍,親自動手研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才誠懇的看著賈璉道:“璉哥兒,請!”


    固有印象很重要,所以,李亨盡管一直在用親熱的稱呼“璉哥兒”,賈璉卻沒有給他好臉色。畢竟像李亨這樣的人,不遭受一點沉重的打擊,是很難改變固有觀念的。


    提筆,沉吟,落筆,最普通的館閣體,標題《論揭帖》。


    【今日京師有揭帖肆意傳遞,民間物議沸騰,餘一介書生,不知所謂。揭帖非古而有之,其興於前朝,盛於前朝危亡衰敗之際,……。君子坦蕩的,小人長戚戚。此等欺世盜名之鼠輩,行陰私之事,名為百姓,實則為私利也。嗟乎,揭帖之害,亡國之兆也!】


    賈璉洋洋灑灑的兩千餘字,一氣嗬成,完了把筆一丟,不客氣的對李亨道:“此等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的跳梁小醜,就該從根子上揭他們的老底,把他們的底褲,讓他們的醜東西昭然於示人。不就是扣帽子麽?好像誰不會一樣。況且,我們還不用扣帽子,把他們做過的醜事拿出來,在報紙上公諸於眾就是了。從這一期開始,開一個專欄,專門寫這些鄉紳是怎麽魚肉百姓的,沒有黑料就去找龍禁尉,盯著那些彈劾張閣老的大臣的家族去曝光。”


    李亨站在一旁,垂手肅立,瑟瑟發抖,滿頭冷汗。以前覺得這廝不是人,現在覺得,這廝是惡鬼,是從十八層地獄裏鑽出來的惡鬼。


    兩千字,利用前朝末年的事情,給揭帖這種現象潑了無數的髒水。關鍵這些文字,看著就不是髒水,是事實。因為眼線這個時間點上,那些人還是這麽幹的。兩下裏結合起來,整篇文字就想刮骨的鋼刀,把這些搞揭帖的人骨髓裏的黑顏色刻畫的如此清晰。


    最後給揭帖定了一個亡國前兆的罪名!


    現代社會的資訊發達,罪惡被暴露在陽光之下的概率要大的多。


    見的多了,體現在文字裏的內容就更加的豐富詳實。


    李亨非常擔心的問一句:“璉哥兒,此文一出,報紙還要不要繼續辦下去了?”


    賈璉聽到這話之後,一臉的無奈,如同看弱智一般的看著李亨:“先拿去給陛下審閱吧,筆名也請陛下定奪,就說是你寫的,記得謄抄一遍。”


    提到陛下二字,李亨的智商又重新占領高地了,眼神裏閃爍著異彩,歡喜的連連搓手,言不由衷的客氣:“這怎麽好的,這怎麽可以,實在是太……。”


    賈璉沒給他繼續虛偽的機會,丟下一句話:“走了!”


    李亨這次沒有犯傻,而是殷勤的送到門口才停步,長揖相送:“璉哥兒,謝過了!”


    賈璉看著家夥比上次有點進步,回了一個笑容道:“記住了,想陛下之所想,專心做好陛下喉舌,陛下在一日,殿下便無憂一日也。長期以往,終有所報。”


    盡管是在借李亨的手做自己的事情,賈璉還是提前打了一個埋伏,畢竟皇子們大概率是要比爛的,萬一在承輝帝心目中,李亨在比爛中脫穎而出呢?


    無論如何,人情先落下了,一個明明手段足夠,卻不屑用手段求名利的人設先立起來。


    李亨果斷的謄抄一遍之後,立刻進宮求見。


    跟內閣大臣們又吵了一個上午的架,承輝帝頗為疲憊,得知李亨求見,本不想見他,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讓夏守忠去接一下。


    父子見麵後,李亨雙手奉上文章,夏守忠取了遞上去,承輝帝麵露錯愕之色,還是很耐心的展開看。初不在意,待看了開頭之後,便漸漸的深入其中。


    讀至【前朝為遼餉不足而開礦監,揭帖四出,攻訐此策與民爭利,百官也以此為憑,攻擊內臣。江南一地,甚至出現了所謂的《五人墓碑記》,以為民旗號,行私利之舉。此輩飽讀詩書,豈不知,山川礦藏乃皇家私有,此輩明奪皇家私利,猶嫌不足,汙皇家之名並坐實。】


    “好文,善,大善!”承輝帝拍案而起。站在下麵等候的李恒,興奮的渾身都在顫抖。


    【母後聖明啊!果不其然,賈璉說啥,信就是了。】


    暢快淋漓的一頓臭罵,把揭帖這麽個現象歸納到陰私一類,小人之行。進而將其危害拔高至亡國之兆。對比《京師民生報》的光明磊落,高下立判。


    為什麽不敢明著說呢?朝廷有聖君當朝,袞袞諸公皆賢臣,有什麽事情不能明著說呢?為何要搞這種藏頭露尾,見不得光的事情呢?這些人造謠抹黑朝廷官員,攻擊朝廷的政策,目的何在?誰認為這些人是在為民請命,就是一丘之貉。


    誰拿這些揭帖為彈藥攻擊同僚,朝廷隻要派人去查,沒有一個屁股是幹淨的。


    真當這些人家裏的良田美宅是天上掉下來的麽?


    所謂的祖輩經營積累,都是哄騙世人鬼話吧?這些人吃著朝廷的俸祿,卻要砸朝廷的鍋。


    承輝帝爽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如同先蒸桑拿後來個泰式,爽到骨頭裏去了。


    再看一遍,又看一遍,總算是依依不舍的放下手裏的文章。


    承輝帝看著下麵站著的李亨,露出滿意的微笑道:“老三,不錯,很不錯。”


    李亨要上前謝恩,承輝帝抬手道:“免了,來人,取一塊玉牌來。”


    聽到此言的李亨,噗通跪下,以頭搶地:“謝父皇隆恩!”


    至夜,半年以來首次夜宿坤寧宮的承輝帝與周皇後深入交流後,歎息一聲:“老三沒這罵街的水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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