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同學名剛,為人卻一點都不剛!簡直就是油滑!


    可能是太興奮了,也可能是在自己的老巢裏,這廝的嘴一直沒停。


    “說來慚愧,僥幸憑家叔的關係進了國子監,進去才知道,所有美好幻想不過就是幻想。那裏頭的同學,無論我如何放低姿態討好,他們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居高臨下的歧視。唯獨賈兄不一樣,你與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卻對所有人都不帶任何歧視的對待。”


    賈璉……,【我那是不帶歧視麽?國子監蔭監班裏頭的那些人,在我心目中都是npc。】


    “以賈兄的身份,在國子監能做到一視同仁,且不欺下,這樣的人我就見過您一個。”


    夏剛說著還激動了起來,聽了好一會的賈璉麵帶微笑的擺手:“可不敢受此讚譽,大家都是一個腦袋兩個眼睛的人,高低貴賤之分是祖宗給的,並不是憑本事掙來的。自身不夠強大,祖宗留下的一切遲早煙消雲散。如此,在下哪有臉麵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呢?”


    夏剛聽了哈哈大笑道:“賈兄待我,誠也!”


    賈璉依舊是笑容不變:“今上重事功,出身門第隻能保證起點高,進了官場還要看會不會做事,能不能做事。竊以為,蔭監班一幹人等,誇誇其談之輩居多,輪日後能否成事,比之夏兄,多有不如者也。”


    賈璉一番話絕對不是客氣的意思,而是真的這麽想的。人一旦走上社會,出身好,門第高的人,固然是起點很高。但這一類人中,能成大事的少之又少。為何如此呢?因為習慣了走捷徑,一旦真遇見點什麽事情,碰的鼻青臉腫後,多數人鬥誌消失,可以舒舒服服的過日子,為何要奮鬥呢?少數人越挫越勇,終成大事。


    這是一種普遍情況,古今中外都差不多。當然這個社會就是如此,越往上越難。


    有一種人就是這樣,明明給你一種始終隔著一段距離的感覺,但就是能讓麵對著如沐春風,並沒有覺得被看輕被無視,並且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種人在職場裏很常見,其實這是一種長期培養出來的技能,與人的真實想法無關。


    老油條賈璉隻要願意,就能很輕鬆的駕馭這種技能。


    但是麵對夏剛的時候,賈璉還是以真誠一麵相對。


    穿越者往往沒有安全感,賈璉也是如此。從原著裏看,賈府的敗亡主要線索有二,一為宮內的元春,二為在外的王子騰。從個人利益的角度出發,如果能避免這兩人的倒下,為何要去麵對這種不確定的因素呢?


    元春的地位穩固,固然可以讓二房受益,但這一點都不妨礙賈璉掌握榮國府,並且跟著受益。以目前賈家的操作來看,簡直就是粗糙的代名詞,人在宮內的元春,並沒有太多的享受到四大家族權勢帶來的助力。


    你們不會玩,那就我來咯。這種事情通過夏守忠來做,承輝帝必然會知道。


    那又如何呢?大家都是這麽玩的,這是遊戲規則。在遊戲規則內,那就沒問題。


    夏剛與賈璉入內落座後,一番交流下來,精神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快。


    整個過程夏剛有一種掌握了節奏的滿足感,賈璉通過扮演一個合格的聽眾的方式,三言兩語便主導了整個談話的走向,夏剛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這場閑聊是賈璉主導的。


    意猶未盡的夏剛還是很有分寸的,笑眯眯的主動問:“所謂不速之客登門,必有要事。”


    賈璉很識趣的接過話題:“近日才知曉,元妃在宮裏手頭並不寬裕,家中之事,一言難盡。日前宮內有賞賜下來,不能不以回報。在下略有積蓄,想托夏兄幫忙遞給元妃。”


    夏剛聽了心頭一驚,這種事情能這麽直接說出來的麽?哦,這裏是我家,那沒事了。


    這一番話從夏剛的理解看,非常的交心了。


    其實賈璉也很奇怪一點,明明給宮裏送錢托人關照元春,為何不在元春的身上下點本錢。元春手頭寬裕了,能花錢收買人心,平時看不出太大的作用,關鍵時刻哪怕是一條信息,就能改變局麵,甚至是救命。


    賈家為了元春省親花大把銀子造大觀園,這些銀子拿出一半給元春來經營宮內不好麽?


    出手大方的人,不管在任何環境下,都是相對受歡迎的。


    見夏剛突然沉默,賈璉笑而不語的看著他,等著他的回應。


    事情成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個事情,讓夏守忠看到自己的態度。


    千萬不要小看太監對皇帝的影響,人是群居動物,即便是皇帝,太監也可以通過一些日常生活的細節影響皇帝。


    “此事,在下做不了主。”夏剛的性格,從這個回應中可見一斑了。看似嘻嘻哈哈的性格,真遇見事情了,那是穩如老狗。


    賈璉並不失望,反倒是很輕鬆的笑道:“多謝夏兄待我以誠!”


    夏剛完全可以先答應下來可以去嚐試一下,成不成不保證。然後再拖一陣,最後找個借口對付過去。這樣既不得罪人,也不會讓人當場尷尬。


    之前的談話,夏剛產生了一個印象,賈璉對他是以誠相待。下意識的,夏剛受到了影響。


    見賈璉如此反應,夏剛也輕鬆了許多,笑著繼續說話:“等家叔下值,我問問他。”


    賈璉笑道:“不著急,時間還長著呢。對了,今科鄉試之後,夏兄可有另尋出路的打算?”


    夏剛聽了頓時精神一震道:“哦,賈兄何以教我?”


    鄉試沒過,夏剛充分認識到,自己大概是科舉無望了。八股還好點,怎麽都能湊出幾篇文章來,算經就不行了,成績簡直慘不忍睹。在國子監混的本意是結交一些文武權貴的子弟,搭建屬於自己的人脈關係。現實是蔭監班裏的年輕人,在情緒控製方麵水準不高。夏剛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無法融入任何一個圈子。


    這就是出身帶來的後果,太監這個標簽帶來的好處同時,也帶來了負麵影響。


    古往今來,太監這個群體,在文物權貴跟前,都不會被真正意義上的接受。這個群體是依附於皇權生存的,本質上是皇帝的奴才。大周朝吸取了明朝的教訓,沒有搞出司禮監批紅那一套,而是通過內閣來掌握權利。


    朱元璋和雍正這樣的勞模非常罕見,多數皇帝必須依靠臣子來實現對權利的掌控。


    大周朝在程序上進行了優化,隻要皇帝的智商正常,內閣就一定會圍繞著皇權開展工作。


    為避免被臣子們營造的信息繭房困住,本朝太祖賦予龍禁尉更多的信息賦能。


    從一個穿越者的角度看,皇權時代的任何製度,如果不及時的調整,最多三代之後,皇帝位置上的那個人,就會被身邊的人構建的信息所包圍。


    這一點,看看袁世凱就知道了。要知道,袁世凱還是從基層殺出來的。


    龍禁尉作為皇帝獲取外界信息渠道的重要抓手,實際上的掌握者為太監,從這個角度看,夏守忠這個龍禁尉的掌印的重要性,怎麽看重都不為過。


    眼下的賈璉,內閣中有張廷恩這麽一個老師,如果再能交好夏守忠,將來掌握了賈家,賈璉任何的負麵信息,都很難進入承輝帝的耳朵裏,即便是皇帝知道了,在求證的過程中,也會很輕易的被曲解。


    當然賈璉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並沒有給相關人士帶來這種感覺。


    張廷恩那邊,賈璉一直以一個出主意的學生形態出現,夏守忠這邊,拿出的形象則是一個希望通過鞏固宮內姐姐的地位,實現自己在外利益保證的家族代言人的身份。


    夏守忠不會有任何猜疑賈璉居心的想法,大家都是這麽做的。而且賈璉做的還不過分,隻是想給元春送點錢,讓她過的舒服一點,寬裕一點,真是一點都不過分。


    在這個過程中呢,夏守忠能一點好處都不要麽?很明顯是不可能的,這不好處就來了麽?這就是賈璉的高明之處了,夏守忠會默認為,這就是利益交換。


    “眼下朝廷裏,陛下最關心的事情莫過於財政收入。央行掛牌後,首要任務就是監督分行和天下錢莊的經營是否規範。我若是夏兄,一定會托令叔在陛下跟前求一個監管司的差事。不用職位太高,就從基層做起。”


    夏剛聽了並沒有立刻同意,反問一句:“仔細說說。”


    “皇家央行,名義上的首腦為大宗正,實際最重要的權利在監管司這個四品衙門。眼下隻是監管發放銀票發行的許可證,將來呢?如此方便的獲取大量銀錢的部門,陛下自然會時時關注。皇家央行,文官想伸手就得被剁爪子,這可是陛下的錢袋子。”


    夏剛聽到這裏,完全明白了。皇家央行,從明麵上規則來講,內帑、戶部、勳貴、宗室都有分紅的股權,實際上是直屬與皇帝的機構。任何勢力最多能有分紅的權利,在內部是沒有話語權的。絕對是皇帝一言九鼎的地方。


    在這個衙門裏做事情,隻要為皇帝的利益負責就行了。從這個角度看,完全是為了夏剛這種人打造的衙門。不過嘛,皇帝和皇帝還就真的不一樣,至少承輝帝比較特殊一點。


    夏剛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所以笑著反問一句:“眼下的皇家央行,監管司的實際掌舵人為張閣老,想進這個部門,必須要張閣老點頭,名單才能到陛下跟前批準。”


    賈璉點點頭:“確有此事,畢竟此事是張閣老建議並推動的成果,也是陛下對內閣放權的具體表現。陛下賢明之君,知人善用,願意傾聽臣下的建議,此朝廷之幸也。”


    夏剛聽了這番話後,笑眯眯的抬手點了點賈璉道:“賈兄,哈哈哈!”


    嗯,肮髒的交易初步達成了,接下來看夏守忠的回信了。


    賈璉從夏剛的家裏出來,轉身直接奔著張廷恩家裏去了。年禮是早就備好的,隻需通知一聲,讓人直接從賈府送到張府,賈璉在路上匯合即可。


    整整一大車的年禮,多數還是從李亨那邊收的,連包裝都沒拆,直接轉送了。


    別人送的年禮,張廷恩是要閉門不納的,賈璉送的年禮,那叫師道尊嚴,誰都說不出任何一個“不”字。隻要賈璉敢送,張廷恩就敢收。


    這一車的禮物,賈璉得到了賈母的首肯,從公中取了五百兩銀子,這筆銀子賈璉也沒收著,直接用一個盒子裝起來,作為年禮的部分,並且在見到張吳氏的時候,抱著盒子悄悄的過來說話:“師娘,這是專門給您準備的脂粉錢,不要叫老師知道了。”


    張廷恩就站在書房的門口,看著賈璉【鬼鬼祟祟】的與妻子大聲密謀,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個學生的行為。張吳氏則是非常開心的收了賈璉的【賄賂】,看都不看就就讓丫鬟抱回去,口中還歎息一聲道:“我這個做師娘的也真不容易,一點脂粉錢還要學生孝敬。”


    張廷恩【你還能更大聲一點的!】二話不說,張廷恩轉身進了書房。


    賈璉笑眯眯的跟進,張廷恩臉色不悅道:“喲嗬,這位爺是哪位啊?”


    賈璉笑嘻嘻的從袖口裏摸出一個瓷瓶,轉身回頭看看沒有旁人,這才低聲道:“固本培元的茸參丸,不是尋常的虎狼藥,學生花了大價錢才到手的。您趕緊收起來,別叫人看見說閑話。對了,您要是吃著覺得好,以後學生包了。”


    這藥的來曆隻有賈璉一個人知道,現代社會有一些公開的古方,優點是上網都能查到,缺點是很多藥材都斷了根。賈璉也是偶然看見的,記住了這方子之後,花了一些時間,通過分開采購的方式,湊齊了藥材,花錢找人秘密製藥並試藥後,發現效果不錯才敢拿出來。


    張廷恩表情僵硬了那麽幾秒後,一抬手瓷瓶便進了袖口,難怪古人的衣服袖口寬大,原來是有現實需求的。拿了好處,張廷恩自然不能再板著臉了,悻悻的幹笑:“你這猢猻,平白的孝敬,必定有事。說吧,我看看能不能抬抬手,先說好,會試的主考內定為李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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