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恩道:“昨日陛下召見,說起兩件事情,一個是金陵的孫閣老定下方略,這次大概是要針對兩江官場下狠手。另一個則是一份密折,來自湖廣。韓宗身為帝師,不滿陛下對他的安排,心懷怨懟,上任至今,不理政務,整日遊山玩水,下麵的人有事找不到他。”


    “嘖!”賈璉沒忍住驚訝了一下。


    韓宗本來優勢巨大,帝師出身嘛,不出問題,入閣妥妥的。此前是資曆不足,所以丟兩江去沉澱一下,後來方白衣下野,韓宗以為一定到自己了,沒曾想還是拉下了。眼瞅著孫化貞南下,他卻被踹西邊的湖廣來了,寧願空置一個閣臣的位子,也不安排他。


    “韓宗在兩江任上毫無所謂,本就在自毀前程的道路上,如今上任湖廣,長期怠政,陛下很生氣。問策於我。我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你幫著想個點子。”


    麵對張廷恩的問題,賈璉倒是很容易給出了答案:“陛下應是還想給韓宗一個機會,畢竟帝師嘛。陛下對韓宗還是有足夠耐心的,恩師不妨建議,陛下遣一信臣往湖廣監軍,口諭斥責一番即可,不要落在文字上,這樣照顧了陛下的想法,也照顧到韓宗的麵子。”


    張廷恩聽了連連點頭:“嗯,不錯。隻是派誰去好呢?”


    賈璉頓時警鍾長鳴,抱手道:“出門的時候,忘記關火了,告辭。”


    如此敷衍的借口,氣的張廷恩想罵娘,還是揮手道:“滾吧。”


    賈璉也隻能相信承輝帝的良心水準了,我才結婚幾天啊,朝中那麽多臣子呢。


    最壞的結果並沒出現,承輝帝沒有選派臣子去湖廣,而是直接下了一道旨意,派人送到湖廣,大概意思就是問韓宗,身體如何,有沒有休息好,如果堅持不住了,要不要提前退休?


    事後才知道,這是梁道遠給承輝帝出的點子。賈璉的建議沒用上,甚好甚好。


    這充分說明,賈璉還是高看了承輝帝的耐心了。


    從最新的邸報看,鄖陽民變有失控的風險,最初不過是一府之地,因為控製不力外溢。向動波及到河南的南陽府,東南方向波及襄陽,陝西的商州、旬陽、金州,皆有奏報,受到了鄖陽民亂的影響,最近治下多了一些從白河等地逃出的士紳。


    麵對這種局麵,賈璉也隻能感慨,韓宗的血是真的厚,都這樣了還沒被拿下。


    其實梁道遠還有另外一條建議,那便是以二皇子李元為監軍,前往湖廣坐鎮圍剿民變。


    很明顯,這一建議沒有被采納。可見皇帝對李元的失望。


    賈璉並不知道梁道遠關於李元的建議,隻是等一個月婚假到期之日,接到一份來自兩江的口信才知道,梁道遠曾提出這個建議。口信來自李亨,人在兩江,卻能將一個月內的事情來回通報,可見這廝手裏已經有了快速通消息的渠道。


    電報沒有發明之前,這片大地上最快速的通訊手段就是八百裏加急。


    李恒明顯沒有資格用這個渠道,他肯定另有安排,來回一個月,不算很難做到,難的是隱藏通信渠道。李亨在口信中提到了梁道遠的建議,懇請賈璉做點事情,阻止後續。因為梁道遠肯定不會甘心的。


    李亨的擔心很快成為了現實,時間來到九月十五,賈璉穿上了秋衣時,張貴匆匆而來,請賈璉往張府一敘。


    昨日賈璉接到了林如海的來信,孫化貞在兩江,連拿六個征稅不利的縣令,並密信林如海,令其整頓鹽丁,謹防揚州地方生變。


    信是林如海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路上不停換馬,就這跑了十天呢。


    也就是說,這是十天前發生的事情了。


    所以說,任何事情的處理,實際上都是遠遠滯後的。


    賈璉匆匆到了張府,天都黑了,張廷恩也沒回來,隻好耐心的等著。


    差不多晚上九點,張廷恩才回來,看見賈璉還在,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道:“被陛下留下商議要務,沒有等著急吧?”


    “學生與恩師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最新消息,鄖陽民變失控,十萬亂民東進,襄陽知府棄城而逃,亂民占據襄陽後,賊首張南打出了大順的旗號,進軍南陽府,南陽告急。陛下召開內閣會議商議應對之策,梁道遠於會議上建議,遣一上將南下,以二皇子為監軍,調晉冀魯豫四省巡撫標兵會剿。”


    賈璉聽罷頓時急問:“陛下同意了麽?”


    張廷恩邊走邊說道:“李清站出來反對,認為四省會剿,應有資曆足夠的大臣坐鎮,建議忠順王為監軍。陛下對新來的兩位舍人不是很滿意,你的假期要結束了。”


    最後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賈璉頓時一臉苦相:“不帶這樣的,我還是個孩子。”


    “你也好意思自稱孩子,一句話八百個心眼子。”


    張廷恩的吐槽很是銳利,賈璉悻悻的不敢反駁。


    “你監造的新式火銃,工部全力生產了五百多條,原本要送往兩江,陛下直接發給神機營。現在的問題是,新火銃有了,新戰術卻沒跟上,陛下的意思,你去神機營做監軍。”


    賈璉人都麻了,怎麽打仗還有我的事情呢?


    “監軍不該是內侍麽?”賈璉也就是隨口一句,想逃掉此番勞累。


    不想張廷恩聽了暴怒:“一派胡言,以內侍為監軍,當陛下昏君耶?”


    哦,時代不同了,大周太祖有遺訓,內侍不得幹政。


    “口誤了,不是還有龍禁尉麽?”賈璉趕緊狡辯。


    “龍禁尉不過一群走狗,哪有資格做監軍?”提到龍禁尉,張廷恩的語氣叫一個不屑啊。


    仔細想想也是啊,龍禁尉歸太監管的,自然是走狗咯。這個局麵,也不知道怎麽形成的。理應是文官和勳貴之間的默契,聯手打壓的結果。


    一個暴力機構,皇帝直接掌握,換成你是文臣和勳貴,你壓製不壓製?


    勳貴寧願花五百兩銀子,也要把家裏的廢物子弟塞進去摻沙子。


    根本原因還是後來的皇帝沒有太祖的威望,壓不住下麵的臣子,隻能妥協。


    皇帝能保住龍禁尉這個編製就很不錯了,特務機構太遭人狠了。


    離開張府的賈璉,心裏有充分準備了,回到家中王熙鳳還沒睡呢,見他情緒不高,上前關心:“爺這是怎麽了?”


    賈璉歎息一聲,說起可能要提前結束休假的事情,最後感慨:“多事之秋啊。”


    這時候王熙鳳表現的很大氣:“外麵的事情我不懂,家裏的事情,必不使爺分心。”


    賈璉看看王熙鳳的肚子,希望種子能發芽了。


    不料王熙鳳表情微微凝滯,很明顯是失望的情緒一閃而過。


    賈璉察覺到了,立刻問:“怎麽了?”


    王熙鳳推了推他:“今夜不便,爺自去尋地方過夜。”


    賈璉猜到了點什麽,想說話卻被王熙鳳推著出門道:“女兒家的事情,少打聽。”


    平兒目送賈璉去了桂香的院子,回頭時多少有點幽怨,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王熙鳳見平兒進來,也有點意外:“怎麽了?”


    平兒道:“人家是老相好,哪輪的到我。”


    一家夥給王熙鳳抖樂,那點鬱悶很快便散了。


    桂香這邊真是意外之喜了,門口賈璉進來時,她已經睡下了,丫鬟喜兒來叫,披著外套光著腳就下來迎接。


    賈璉一眼看見她光著腳,歎息一聲給她抱起來,放在炕上坐下,要喜兒去取毛巾來,親手擦幹淨後,這才在桂香滿眼的柔情和喜悅中說話:“不是喜事,單純的不方便,所以才來你這。”桂香卻不以為意道:“也能來就是喜事。”


    話是這麽說,事情結束後,桂香心疼的拿毛巾擦肚子時,很是惆悵。二爺是好心,生怕害了自己。這都是命啊。


    個人是無法與時代抗衡的,那群開掛的人,五千年才出一波,最後剩下的人都是經曆過無數次生死,無數戰友的犧牲才締造了一個偉大的時代。


    用【時代】是因為文明沒斷檔。


    賈璉再牛逼也不敢跟整個時代抗爭,真牛逼也不至於上輩子不溫不火的。


    有的人能改變一個時代,有的人隻能去適應這個時代。


    賈璉不打算改變時代,所以努力的去適應。


    最關鍵的,我一個既得利益者,沒有改變時代的原動力。


    早起,內侍登門,賈璉放下筷子,歎息一聲,更衣出門。


    王熙鳳送到門口,還在鼓勵他:“二爺,在外專心做事,別想著家裏。”


    md,這姑娘自小受的都是啥教育?


    婚假被剝奪的賈璉,心裏還是有點氣的。


    進入乾清宮的瞬間,賈璉調整好了心態,入內見禮,承輝帝指著角落裏的桌子:“趕緊的。最近事情太多了。也就是辛苦幾天的事情,忙完伱可以回去。”


    賈璉趕緊進入工作狀態,再拿捏就是不識趣了。


    這是領導的信任,懂?


    昏天黑地的忙碌持續了一個上午,前後差不多四個小時,眼看麵前的奏折處理的差不多了,賈璉才鬆一口氣,放下手裏的筆,活動了一下手腕。


    毛筆寫字還是慢了點,得弄個合用的硬筆出來才行啊。


    承輝帝這邊也正好停下了,很直接的問一句:“一個上午看那麽些折子下來,作何感想?”


    賈璉沒直接回答這個,而是反問一句:“陛下,兩位舍人去哪了?”


    提到這兩位,承輝帝露出不悅之色:“別提了,這兩位做雜事還行,讓他們提建議,好幾次差點給朕誤導了。說是寒門子弟,卻不能從百姓的立場說話。”


    賈璉想了想還真是,四十歲前後的人,混個三五年的官場下來算短的,當初就是奔著做人上人來讀書的,哪裏會共情底層百姓。甚至無法與陛下的利益為先。


    “陛下大可從基層官員入手,政績卓越者,可選拔試用一段時間,天下那麽多才俊之士,總能找到合用的。關鍵還是要有一套機製,用於選拔官員和儲備人才。翰林院的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啊。”


    承輝帝有點被戳肺管子的感覺,翰林院最大的作用,其實就是儲備人才。


    兩個舍人也都是從翰林院調來的,結果不能令人滿意。承輝帝實在是沒耐心了。


    “朝廷大事有邸報,翰林院也不缺史書借鑒,朕覺得,還是史書沒讀好。也不知道他們在翰林院都幹點啥。就沒幾次的建議做到體會聖心。”


    賈璉覺得皇帝要求太高了,如果建議不合適,那就不接受咯,慢慢來嘛。


    不過這話不能說,隻能笑道:“陛下,人才那麽多,換就是了。”


    承輝帝點點頭:“也是,賈卿天賦異稟,五十年出一個,不好比較。”


    這個讚揚的含金量就很高了,賈璉趕緊自謙:“陛下過譽,臣不過是凡事盡量不以私心為先,人皆有私心,隻是有的人藏的深而不自覺。遂以私為先猶不自知。臣為勳貴子弟,與國同休,想必陛下信任微臣,有賴於此。”


    承輝帝一開始聽的還連連點頭,後來直接瞪過來:“屁話,勳貴私心還少了?”


    賈璉趕緊道:“微臣還有幾份奏折沒看,這就繼續。”


    承輝帝抬手道:“別繼續了,先吃點東西,下午去趟神機營,盯著那批新式火銃的裝備與使用。物件你是搞出來的,一定有相關的戰術配合。”


    差事就這麽被壓下來了,賈璉隻能無奈的接受。


    事情不算大,可見承輝帝還是比較實際的,沒有一上來就給他壓一份重擔。


    神機營這邊的裝備已經運到,賈璉人到之後,火器旅統領齊國遠率部出迎,見禮之後才知道,齊國遠出身綏遠邊軍,並非神機營的老底子。


    賈璉非常謙虛的表示:“在下於軍事一道,隻有紙上談兵的經驗,並無任何實際操作的經曆。陛下對於新式火銃的運用高度重視,齊將軍不可令陛下失望才好。”


    齊國遠明顯是懂軍事的,請賈璉入帳後,立刻介紹他關於新式火銃戰術的思考。


    “舊式火銃,七十步三段射,能射兩輪即為精兵,死傷一成不亂者,可為精銳。新式火銃在精銳手裏,一百五十步齊射,可射五輪。戰時,騎兵庇護兩翼,中軍佐以刀盾,短暫拖延後,新式火銃兵可做長槍兵用於近戰,大大增加了靈活性。以本將的經驗,五百新式火銃兵,配合五百刀盾兵,再加五百輕騎,可以敵三倍同等之敵。對陣烏合之眾,怕是對手連火銃兵的臉都沒機會看的到,硬抗五輪齊射不潰散者,世間沒有這樣的軍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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