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黑暗了!


    走出督察院,回頭看著這棟沐浴在正午陽光下的建築,賈璉內心如是說!


    督察院的同僚們給賈璉上了一課,在強權麵前,沉默也不是不行!


    這群同僚把讀書人的軟弱性暴露無遺。


    至於王行儉,同僚們幫忙叫了大夫,還不夠麽?還想怎樣?什麽,肋骨被打斷了?醫藥費也沒多少錢嘛。


    賈璉並沒有感到意外,這個世界是由人組成的,這群靠著八股文出仕的文人們,雖然讀的都是道德文章,幹的卻是吃人的勾當。


    從食材到執刀人之間的轉換非常的絲滑,這就是現實的殘酷所在,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回家閉門思過這種事情,賈璉已經很熟練了,至於俸祿,我拿過俸祿麽?


    林如海提前翹班來到賈府,還得先去拜見一下賈母,見了見家政,然後才是見賈璉。


    兩人之間還是有默契的,見麵後直接去了書房,關上門說話。


    “如此一來,小年夜的功勞,大打折扣,璉哥兒付出甚多,海深感慚愧。”林如海的開場白很直接的擺明兩人身份對等的合作關係。


    這個時候不談什麽輩分,要不怎麽說林如海厲害呢,這個態度就非常的務實。


    賈璉也沒有居功的意思,反倒是擺擺手道:“談不上付出多少,姑父與當今接觸的太少了,所以才會有此一說。”


    林如海聽了精神微微一震,坐直了身子,手裏的茶杯輕輕的放下後,語氣凝重:“仔細說來!”


    賈璉也沒廢話,很直接的說明自己的觀點:“從小年夜的事情經過不難看出,今上很難對外人產生絕對的信任。禦馬監那麽大的一股力量,寧願相信一個沒有多少帶兵指揮經驗的夏守忠,都不相信下麵的武將。可見一斑。所以,評判之後不等過年就讓我帶兵去張家口,實在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今上知道抓不住忠義親王還讓我去做這個事情,就是想支開我,然後對神機營的另一半下手。估計,他是被神機營的戰鬥力嚇壞了。”


    林如海聽懂了,不住的微微點頭時,賈璉又繼續:“還有一點,今上並不確信,我與其他勳貴之間到底有沒有徹底分裂,畢竟家父與二叔珍大哥一道,出席了東平王壽宴。賈家此前雖然漸漸的脫離了訊雷營兵權,舊部也被分化瓦解,但其中一部分還在王子騰手裏。最後,東平王沒有發起主動進攻,我也沒有讓神機營發起攻擊,今上很自然的懷疑兩者之間有默契。盡管,謹守東直門是今上的命令。”


    “綜上所訴,即便我不鬧一下,給自己搞一個自我發配的機會,陛下也會放縱那些彈劾我的人,任由他們牽扯到姑父身上。到時候,今上站出來乾綱獨斷,姑父必定要承這個情了。至於我個人嘛,鬧了這麽一下,神機營那邊肯定回不去了,官品想升也沒機會了,據我對今上的了解,別的職務不會動,出於補償並且做給外麵看的緣故,應該補償禦前行走一類的職務。嗯,短期內,碰不到兵權又無法離京,就是這樣了。”


    林如海聽到此處忍不住歎息道:“今上還真自相矛盾!”


    賈璉聽了非常認可這個評價,撫掌笑道:“姑父此言中的,今上看到了朝中的問題,起初想微調,能緩和財政,目標還是穩定。然則內部既有利益集團根本不配合,外部又多生事端,看清楚微調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後,生出了變法的想法。可惜,剛露出一點苗頭,李逆因太上皇年邁時間上等不得了,不得不跳出來行冒險之舉。我必須承認今上是有大氣運者,我輩最好的辦法就是跟隨。等到盛極必衰出現下滑的局麵再謀其他。”


    賈璉一番話算是由衷之言,隻是不全麵。有的事情想做到,有國家力量支撐要快速便捷的多。通俗的講,賈璉現在並不謀求權力,他追求的是技術進步,而且因為年齡的緣故,賈璉想謀權力也不現實。權力這個詞看個人理解,賈璉的理解是權力是因為你說話有人聽從。不是身居高位者說話有人聽從,這個關係別搞反了。最典型的例子,漢獻帝。


    如何做到說話有人聽從呢,很簡單,別人聽從你的話能得到預期中的利益。


    至於承輝帝這個人呢,賈璉完全能理解,甚至如果自己在那個位置上,做的比他更過分。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最高權力擁有者能做到承輝帝的程度,在賈璉看來已經非常仁厚了。當然了,賈璉自身表現出來的舉動,也獲得了承輝帝的認可。這是個忠誠度很高的臣子!需善待!


    所以,賈璉一點都不著急。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尤其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即便有掛,在這個大時代的背景下,翻不起太大浪花。


    嗯,必須承認,賈璉沒有太大的野心。也不認為,世界必須以自己為中心。


    年輕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真的走進社會才發現,想要養活自己都已經竭盡全力了。那個時候才會認清一點,其實【我是一個平凡的人】。


    認識到自己的平凡是好事,隻有認清了自己,才會善待平凡的自己,生活是為了平凡的自己,而非其他。


    現在網上有很多“站在男性立場的精神導師”,聽他們講的確實覺得很爽,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現,被割韭菜了。


    其實平時多關注一些信息就不難發現,無論“精神導師”站在哪個角度說話,根本目的還是為了割韭菜。


    個人的觀點,隻要有人讓你掏錢了,就一定要提高警惕,多問幾句:這錢花的是否值得。


    如果這錢花的讓你精神愉快了,並且不擔心下一頓以及小感冒沒錢買藥,那一切ok。


    說這些呢,就是因為普通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鐮刀在等著我們啊。任何時候都要看好自己的錢包!


    林如海晚飯都沒吃就走了!


    關於賈璉的彈劾,如同一陣風吹過,來的快,去的也快。


    似乎事情從沒發生過,朝廷裏更為聚焦的熱點出現了,那就是針對李逆集團的徹底清算。


    多數臣子在奏折裏都主張斬草除根!


    在家閉門思過的賈璉,並不清閑。原因也很簡單,正月剛過,事情接二連三的來了。


    首先是史家兄弟,他們年前沒走成,年後想走都沒地方去了,龍禁尉給人帶去問了一天的話之後,吏部那邊取消了任命。這哥倆沒了去處,隻能在家裏呆著。好處是不用離開京城的繁華之地,壞處嘛,家裏就算金山銀海,沒有權利的日子過的有點艱難了。


    這不,這哥倆也不提臉麵了,親兄弟,手拉手,來到賈府見賈母。


    說起來,因為小年夜的事情,今年的春節,大家都沒過好,親戚之間也不敢亂走動,都怕被列入皇帝的黑名單。


    等正月過去了,四處抓人的風頭過了,這哥倆才敢出門。


    史家兄弟這兩年過的挺精彩的。選舉內閣的時候,史鼎回京,雖然沒選上,留任兵部吏部,史鼐本就留在京城為官,隻是個四品。上次那麽一檔子事情,徹底惡了皇帝後被罷官回家,賈璉算是使了點力氣,給這個臉撈起來了。不料東平王府夜宴時,這哥倆一起去了,並且表現的放浪形骸,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於是差事又沒了。


    就眼下這個等待補缺的官員如同惡狗的當口,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能等你的。


    當時這哥倆得知外放為知府時,心情並不那麽美好,甚至私下還埋怨賈璉不夠幫忙。


    搞的好像賈璉欠他們的,也沒說登門道謝就算了,正月裏不好出門,也不來一封信表達一下感謝。


    賈璉對這哥倆沒啥感覺,當初伸手撈人就是單純的看賈母的臉麵。事後也沒指望他們回報。


    所以,從王熙鳳處得知史家兄弟登門,賈璉也沒動一下身子,繼續縮在火炕上懶得動一下,隻是讓王熙鳳轉達一句:“生病了!”


    王熙鳳還沒走呢,丫鬟來報,賈赦來了。賈璉無奈的起身到前院。


    “小畜生,那史家兄弟到處跟人講,你作為晚輩,幫忙不盡心,致使他們全都外放,品級也降了。小年夜在東平王府夜宴,我與他們還吵了一架,你二叔非但不幫忙,還幫著史家兄弟說話。適才在你祖母處見了他們才知道,他們年前給王子騰去信相求幫忙,昨日得了回信,王子騰讓他們來找伱幫忙。你記住了,王家都使不上勁,你也別使勁。”


    看出來了,賈赦是氣壞了,所以當著王熙鳳的麵,照樣口不擇言,絲毫不帶掩飾的。


    賈璉非常的懷疑,賈赦口中的賈政不幫忙是他編的,隻是沒有證據。不過話怎麽說呢,史家兄弟還是有用的,至少目前對於賈璉而言,還是有用的。賈璉露出笑容對賈赦道:“父親不必生氣,一切看祖母的麵子。這樣,勞您受累再走一趟,告訴那兄弟倆,如果想有個過的去的結果,趕緊給陛下上一份折子。意思嘛,嚴懲李逆集團主犯,從犯寬大處理。嗯,具體怎麽處理,流放新省。以此,彰顯陛下之仁厚。”


    賈赦聽的有點暈乎,下意識的問一句:“這就行了?”


    賈璉點點頭:“行的,放心吧。李逆大案,牽扯到的官員很多,四品以下的位子,吏部不會錯過機會,自然是快速補上了。其他的位子都還空著,需吏部提供名單,內閣篩選議定待選人,最後由陛下決斷。讓他們動作快點,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嗯,父親千萬別說是我的建議。”


    賈赦明白了,立刻趾高氣揚的回去了,王熙鳳在一旁好奇的問:“爺,為何要幫那哥倆。”


    賈璉略作沉吟道:“都是親戚,能幫的就幫一下,左右這次不用搭進去情麵,順手讓父親威風一回。”


    很明顯王熙鳳比較記仇,冷笑道:“隻此一回,今後別做爛好人,便是老太太開口,爺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口水。”


    賈璉沒法告訴王熙鳳,他想試探一下承輝帝,所以才出這麽一個主意。史家兄弟要是照著去做呢,未必會有一個好結果的。


    還有一點呢,賈赦透露了一個信息,王子騰也挺不是東西的,史家兄弟求幫忙,怎麽可以推給我呢?


    這哥倆啥底色,王子騰能不清楚麽?


    賈赦去了賈母處,見史家兄弟還在不安的等待,便上前說話:“璉兒臥病在床,不便迎客。二位若信賈某,倒有個主意,就看二位敢不敢冒險試一試。”一番話說完,賈母眉頭也皺起來了,聽到冒險,心就一抽。


    賈赦來之前,賈母也沒少罵兄弟倆,其實是罵給賈璉聽的,隻不過要等信息傳遞的時間,早晚賈璉也會知道的。


    盡管賈母罵了兄弟倆,但不等於她願意看著兄弟倆去冒險。


    被賈赦拿話激了一下的兄弟倆互相看看,最後還是達成了一致,史鼎問:“不妨說說看。”


    賈赦立刻把賈璉的意思說了出來,史家兄弟聽罷,露出了猶豫的表情。賈母不懂這些,見兄弟二人猶豫,心裏多少明白了,這事情有搞頭。一直陪客的賈政來了一句:“可以試一試!”


    如果說史家兄弟不信賈赦,覺得他不著調,對於賈政卻比較信任。


    “那便試一試。”史鼎當即做了表態,賈赦見狀冷笑道:“僅此一次,今後賈某再多管閑事,出門遭雷劈!”


    就因為賈政一句話,兄弟倆聽進去了,賈赦便有一種又被騎臉輸出一次的恥辱。氣衝衝的丟下一句話後,拂袖而去。這次直接走大門出去了,繞了個圈子到東邊另開的門,回到了忠誠的東跨院。


    賈母見狀,忍不住歎息一聲,對著兄弟倆的關係,深表擔憂。同時也對史家兄弟有所失望,行不行的你不能說考慮考慮麽?非要迫不及待的賈政說了就表態麽?親戚歸親戚,以前老大不著調,被輕視了能忍下來,如今賈璉起來了,賈赦的心氣也上來了,今非昔比,還用老態度對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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