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善於納諫的,這就是承輝帝一直在保持的形象!


    想說點啥,做點啥,都得有人“建議”一下,有人建議最好,沒人建議就創造一個人。


    賈璉早就麻木了,麵對諸位閣臣的聚焦,不緊不慢,麵不改色的起身:“一點淺見!諸公不必在意!”


    我們在意的是淺見麽?是在意這個【淺見】是你冠名播出的。


    當然了,【淺見】也是很在意的,這麽一個衙門的出現,對於任何一個做官的都不會高興的。


    做官的花點錢怎麽了?沒完沒了的監督檢查,現在又來個審計。


    審計這個東西怎麽說呢?還是那句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權力在手的官員,想花點公款方法多了去了。


    這個製度的存在本身,就是起一個約束的作用,凡事不能太過分了,好歹花了公家的錢,事情要辦了,不然審計過不去。


    審計無法杜絕貪腐,但能保證項目的完成,當然了,是不是層層轉包的豆腐渣,那又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比如說朝廷辦學,要修個學堂。預算批了,審計的時候,你好歹要有個學堂在那,哪怕是你借來的。


    在賈璉看來,這製度最大的好處,就是下一任接班的時候,發現錢花了,賬本上的學堂沒了,那時候繼任者就得掂量一下了。


    總而言之,製度存在的意義,就是給貪腐製造障礙,無法杜絕。畢竟多了一雙眼睛看著做官的,不是壞事。


    對比一下製度,如果說古代做官的官員,隻是穿著官服在做官,現代做官的官員,屬於帶著腳鐐在做官。


    “賈璉,所謂的預算製度,恐有較大的反對聲。”梁道元不輕不重的敲打了賈璉一句,他也不敢把賈璉得罪的太狠。


    這混蛋記仇的很,保不住哪天真的在路上埋伏打悶棍。


    “為官者牧民一方,自謂父母官,做父母的為孩子辛苦一點,應該不會介意的。”賈璉不陰不陽的回一句,就差沒回答:做了窯姐,別立牌坊。


    做官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麽?這個時代的官員,做官哪個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家族。


    梁道元悻悻的坐下,賈璉不客氣的繼續:“說的不客氣一點,朝廷就是要把官員當賊防著!免得做官的把朝廷的牆角挖倒了。別說賈某人危言聳聽,各位都是讀過史書的,晚唐關中連續三年大旱,朝廷免了關中稅賦,關中官員依舊繼續收稅,最終逼反天下。王仙芝、黃巢的大名諸公皆知。眼下朝廷近況尚可,更需防微杜漸。說句不好聽的,沒到天街踏盡公卿骨之前,沒哪個權貴會害怕。”


    賈璉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被承輝帝推到台前了,這得罪人的事情躲不掉,那就幹脆點,全部扛下來,就是我建議的,你待怎的?


    從秦始皇開始的兩千多年,後人研究來研究去,得出一個結論“治亂循環”,沒有進化出更先進的製度,是誰的鍋?


    賈璉提王仙芝和皇朝,就是先站住道德製高點。


    短暫的停頓,賈璉把視線在諸位閣臣的臉上侵略而過,沒一個人敢對視的,即便是孔照,沒有低頭也選擇閉目。


    “士農工商,喊了幾千年,哪個朝代不是壞在高高在上的【士】手裏?別跟我扯什麽昏君,皇帝再昏庸也做不到麵麵俱到,真正掌握天下權力的是【士】。隋朝的科舉是衝什麽去的?不就是衝著關隴門閥去的麽?別說你們不懂這個道理,你們就是在裝不懂。”


    承輝帝都聽傻了,平時真沒見過火力全開的賈璉,以前關門放賈璉,那都是奔著胡攪蠻纏,攪混水去的。今天放出來的賈璉,耳目一新啊。


    【豎子,書不白讀啊,肚子裏是真有東西。】


    “沒有監督的權力,注定導致貪腐,審計製度,必須通過並執行。我說完了!”賈璉非常幹脆的坐下,閉上了眼睛,繼續裝隱形人。


    寧克的表現是最明顯的,嘴巴張開久久沒有合上。他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想整治一下銀行係統,爭奪一點話語權,樹立一下個人形象,卻直接引出來賈璉這麽一個怪胎,直接拋出一個針對天下衙門的審計製度。現在無論如何,都會有人懷疑,這是不是賈璉跟寧克商量好的。


    不承認?我看見你們一起進茶樓了!


    寧克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著,拳頭在袖口內緊握,依舊無法解除渾身發抖的狀態。現在讓他說話都說不利索了。現在他後悔為何想進步!


    承輝帝看著賈璉坐下後死寂一般的會場,淡漠的眼神在每個人臉上逡巡。一群閣臣被一個四品官說的一言不發,是他們害怕賈璉不敢反駁麽?非也,真要反駁的話,他們能找一萬個理由進行狡辯。隻不過在這個場合,他們麵對著腦子一直很清醒的皇帝,不敢采取行動罷了。


    “今天會議的內容,但凡泄露出去一個字,賈璉除外,餘者自請告老,朕絕不挽留。”


    承輝帝的仁厚這時候體現出來了,狠話說在前麵,但凡有人管不住嘴巴,集體受罰。誰也別心存僥幸!


    不講理對吧?不講理就對了!


    到時候,誰泄露消息,都會立刻增加一堆仇家。


    皇帝先定了調子,然後直接安排工作:“從各部門抽調一批精通算學的官員,學習考核一個月後,合格者進入新衙門審計司,戶部專設審計侍郎一人,相關人選待定。此事因寧卿而起,審計司歸屬戶部,自然由寧卿負責。嗯,半年內,人員和製度必須確立和完善。寧卿有事刻意求見朕,朕給你撐腰。寧卿負責起草文書,內閣核準,朕批閱。”


    一番話快刀斬亂麻,根本不給內閣大臣們反應的時間。就這麽個事情,對外還是把賈璉摘出去了。寧克那邊也沒有單純累傻小子,還是給了很多權力的,隻要順利的達成,寧克入閣基本是定下的事情。


    “臣領旨!”寧克顫巍巍的起身接下了差事!


    一直閉著眼睛的孔照也起身道;“臣遵旨!”餘者起身附和。


    會議結束,承輝帝先走一步,會議室內短暫的沉默之後,孔照起身,一馬當先。內閣諸公跟上。


    會議室內,賈璉端坐不動,寧克癱在椅子上,嘴微微蠕動,不知道在說點啥。


    內閣,孔照交代長隨:“不相幹的人離得遠一點,派靠譜的人守著。”


    本就偏僻的小會議室門關上的瞬間,居中端坐的孔照拿起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砰的一聲之後,所有人眉毛微微一跳!


    “彼其娘之!是哪個在背後支持廢除海運的人搞小動作?自己說,別等我查出來。”孔照聲音不大,但在這個時候很有威懾力。


    他倒是沒提寧克,畢竟寧克是奔著銀行去的,不太可能招惹出賈璉這麽妖孽!聯想到賈璉為了海運,差點一茶杯砸臉上的事情,孔照斷定一定是因為海運的事情激怒了賈璉,導致他在承輝帝跟前進讒言,搞內閣!畢竟廢海運的事情,賈璉懷疑內閣太正常了。


    這就不是個能跟你講官場潛-規-則的人,賈璉就是你輕輕碰我一下,我直接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性格。


    “勳貴出身的家夥,真是半點道理都不講!”說話的人是郭衍,他也是被賈璉嚇到了,還能這麽玩的麽?


    眾人的目光立刻包圍上來,郭衍趕緊雙手在身前搖擺:“別誤會,廢海運的事情與我無關。隻是與首輔大人的觀點一致罷了。”


    潘季訓開口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廢海運的苗頭起來時,諸位沒有立刻出手壓製,就已經晚了。沒有寧尚書的建言,賈璉也會找別的理由說服陛下,到時候責任還是內閣的。在這裏,在下必須提醒各位,王子騰受命興水師,賈璉看似在撇清,該幫忙的時候一點都不猶豫。不要隻想到漕運的利益就忘記了,海運可能也有巨大的利益,隻是這裏頭的利益與我等無關。但是,卻與張廷恩,孫化貞、王子騰、賈璉有關。”


    這番話得到了眾人的認可,沒錯,這就是內閣諸公看待問題的邏輯。潘季訓說這些話,不等於他跟廢海運是一條心,而是今天的事情純屬突然襲擊,作為閣臣之一,這個時候必須團結一致,杜絕今後出現今天的事情。


    賈璉在內閣會議裏的那些話,站在製高點上指責內閣諸公,沒人認為他是為國為民。隻會認為,一定是侵犯到賈璉那夥人的利益了。


    諸位一致認為,賈璉說那些話的意思,通俗的講,“什麽規則,文官的規則跟我一個勳貴有什麽關係?海運這鍋飯,別管是不是夾生飯,賈某人都生吞了。不服氣,那就擺開車馬幹一仗。今天不過是開胃菜,我有的是辦法給你們添堵。”


    沒錯,就是改良派和保守派之間的鬥爭。賈璉被認為是改良派的先鋒,改良派背後的大佬是皇帝。


    “諸公,有今上在張、孫、李的背後,我等隻能暫避鋒芒,耐心等待對方出錯。否則,類似審計司的事情,還會再來一次。要知道,姓賈的可是曾經說過,要恢複太祖舊製,給龍禁尉徹底鬆綁的。”說話的是李馳。


    潘季訓見眾人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直接開口搶話:“諸公,凡事要抓要點!今日之事關乎國家製度,陛下事先不商量,直接上會,不給諸位說話的餘地,此事可一不可再啊。回頭在下就上奏折,今日之事不可再,否則內閣存在不過徒廢國家錢糧,在下請陛下廢除內閣。”


    “沒錯,我都被氣糊塗了!”孔照立刻反應過來了,接過話道:“奏折拿來,本相署名附議。”


    兩人快速達成共識,其他人也都紛紛表示,一起上。內閣集體上奏,今天這種事情,皇帝必須保證不能再發生。否則,這內閣別要了。


    梁道元道:“諸公,今後不管任何事情,對上賈璉的時候,不要心存僥幸!這廝深得陛下重新,身後有張廷恩這個老師,出身榮國府,無論哪一個背景,都給了他充分的底氣。隻要不是謀反,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不會有半點忌憚和猶豫。以三皇子為例子,出宮開府至今,賈璉是唯一與之有來往的官員。看出來沒有,他就是如此的肆無忌憚。”


    沒人會認為賈璉在燒冷灶,隻會認為他就是不在乎。老二繼位的事情,不是還沒發生麽?


    甚至他的行事風格,沒人會認為他支持老二,隻不過因為同學關係以及公事上的接觸而已。


    說句不好聽的,賈璉要支持李亨,怎麽不得給老二上眼藥,讓張廷恩給李亨站台?


    說穿了,賈璉的態度是個腦子清醒的人都知道,誰當皇帝支持誰,不事先下注。


    “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對外泄露半個字。今後如何,看聯名的奏折上去之後陛下怎麽說?無論如何,事先繞開內閣的事情,不許再發生。”


    孔照定下了基調,這次必須聯合起來,強硬的反抗。嗯,之前退一步,就是為了更強硬的反抗。


    …………


    寧克總算是恢複了,看著站在麵前的賈璉,久久不語。


    賈璉微微冷笑,露出不屑的表情,往外走的時候,寧克趕緊起身追上去。


    “賈大人何至於此?”寧克語氣還算溫和,無論如何,這次想跟賈璉撇清都沒可能了。


    賈璉站住回頭,看了一眼乾清宮道;“你當我想啊,事情是你惹出來的。”果斷的撇清,也必須撇清。


    寧克後悔的輕輕跺腳:“悔之晚矣,罵名成矣!”


    賈璉良心發現的安撫一句:“往好處想,沒準是美名也不一定。”


    寧克跟在賈璉後麵往外走,完全看不出來,他的官更大。


    “想什麽好事呢,你不看看那些修史的人都是啥底色。大儒如司馬光,資治通鑒皇皇巨著,不也沒少給李唐潑髒水麽?若非還有《前唐書》,高陽與辯機的事情我沒準就信了。”寧克也是沒少讀書的人!


    “相信我,以後的史學家不用孤例!”賈璉繼續安撫。


    寧克卻搖頭歎息:“你不懂人性,芸芸眾生更願意相信一些不上台麵的記載。”


    賈璉也被幹沉默了,是啊,陰謀論才有市場。瑪麗蓮夢露與肯尼迪兄弟的枕邊話,原著作者都在辟謠了,不照樣傳的滿世界都是,相信的人一堆,隱隱成為主流觀點麽?小本本記下來,以後我要多多造仇家的謠,還要上馬甲,或者假托他人的筆造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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