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段衡的身影,眾人這才順勢看到隊伍後麵有一架馬車,在一眾騎馬為主的將士隊伍裏,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段衡走到馬車前,伸出手,眼眸和語氣藏匿著些許柔情。


    “來吧,已到我府門前了。”


    周圍的眾人紛紛好奇探望,馬車上的是何許人,竟讓風光無限的少將軍親自去迎,奈何被一眾護衛的將士攔著無法前進。


    馬車的簾子被一隻芊芊素手掀開,出來一秀雅絕俗的女子。


    長發以絲帶作束,身量纖長,盈盈淡淡,雖穿著麵料一般的淺色衣裙,但顧盼之間,自有一股清雅高華的氣質。


    可惜有陸清悅美玉在前,這女子顯得平淡了些,不過,勝在氣質出塵。


    段衡親自將那女子扶下車,兩人對視淺笑,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流淌在其中。


    周圍人的視線匯聚到了兩人身上,或疑惑,或猜忌,或八卦…


    征戰歸來的少將軍,竟然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還如此看重護著。


    陸清悅黯然地瞧著兩人並肩走來。


    這副畫麵,使一些人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前段日子某個話本故事裏的場景。


    他們看向陸清悅的眼神不禁帶上了一絲憐憫。


    段衡不疾不徐開口:“這位是溫姑娘,隨軍醫女,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於京中無依無靠,我想讓她暫居我們府裏。”


    “醫女溫知意,見過兩位夫人千金。”


    溫知意朝她們端端正正行了一禮,目光淡淡掃過幾人,掠過陸清悅身上時,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王氏麵容端著笑:“既是救命恩人,自不敢虧待,清悅,你意下如何?”


    溫知意不動聲色又瞧了陸清悅一眼。


    陸清悅扯出一抹笑:“母親說的什麽話,夫君的救命恩人,自當是少將軍府的救命恩人,隻是…”


    她輕輕抬眸,凝望著段衡:“夫君怎麽不早些告知我們,我也好早做準備。”


    段衡語氣裏有一絲不自然:“日夜兼程,沒來得及。”


    “原來如此。”陸清悅垂下頭。


    溫知意瞥了一眼情緒低落的陸清悅,又瞥了一眼冷淡的段衡,心裏轉了個彎。


    她遊曆行醫多年,算是見識了不少人,兩人之間有情無情,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王氏張羅:“好了好了,凡事進府再說。”


    陸清悅沒再說什麽,已定的事實,多說無益,反而生事。


    堂上,段衡和王氏坐在主位上,溫知意和段嫆坐在左邊,陸清悅獨坐右側。


    婢女奉上了茶,陸清悅端雅地端起茶杯,輕輕撇了撇茶沫,小啜一口。


    王氏咳了一聲:“溫姑娘乃府中貴客,馬虎不得,不知溫姑娘可有什麽喜好?”


    段衡言語親昵自然:“溫姑娘喜靜。”


    聞言,溫知意淺淺一笑:“嗯。”


    兩人過分熟稔的樣子,落在陸清悅眼裏,她喝茶的動作頓了頓。


    溫知意注意到了陸清悅那輕微的停頓。


    還以為是個什麽人物,原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後宅婦人罷了,溫知意不再看她。


    王氏:“那正正好,流曲院恬靜清幽,前些日子才添了新的擺件進去,溫姑娘如不嫌棄,暫時住那兒吧。”


    溫知意:“謝老夫人。”


    陸清悅放下茶杯:“溫姑娘若有不適應之處,可打發人來問我。”


    這是彰顯自己在府裏的地位?


    溫知意嫌惡嘴裏的彎彎繞繞的人,直言道。


    “不勞夫人費心,隨軍行醫,風餐露宿,早已習慣,我沒有那麽金貴。”


    陸清悅眼皮子一僵,王氏嗬嗬一笑,緩解氣氛。


    “你們想必也累了,都先去歇息吧。”


    陸清悅回了自己的院子,今天站了一天了,腿可酸疼了,綠玉給陸清悅捏著腿兒。


    陸清悅心不在焉,綠玉和紅棉也不知該如何說道。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話本裏的故事會成了真。


    一想到今天少將軍對溫姑娘維護有加,綠玉就忍不住忿忿不平,她把鬱悶撒到了無辜的話本上。


    “紅棉說得對,以後不能看那些不吉利的東西,真是晦氣。”


    陸清悅失笑:“你之前不還想知道後續麽?”


    綠玉哼道:“我現在不想了。”


    “真的?就算出了後續也不看?”


    綠玉內心掙紮了一番:“那還是看吧,但我一定是站在夫人那邊的。”


    陸清悅悶笑著搖了搖頭。


    夜色沉沉,昏暗的房間裏,一聲極淡的歎氣從紗帳裏飄出來。


    實在睡不著,陸清悅掀開紗帳,不料與翻窗翻到一半的男人四目相對。


    男人平靜道:“路過口渴,借杯茶喝。”


    陸清悅:……


    她看起來很好騙麽?


    陸清悅放下了紗帳,縮回了床上。


    男人沒有靠近她,遠遠坐在桌邊,貌似真的隻是來借茶喝。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態,明知可能會再嚇到她,可他還是來了。


    男人隻喝了一杯,便將茶杯捏在手裏把玩起來,神情不詳,語氣宛如切冰碎玉,令人為之一振。


    “聽說少將軍帶了個女子回來。”


    陸清悅不吱聲,男人接著道。


    “十日之前,段衡曾派人送了一封家書回少將軍府。”


    陸清悅一時忘了害怕,掀開紗帳。


    男人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夫人想知道家書上寫了什麽麽?”


    陸清悅小臉一白,雙眼耷拉下來,手指無力地抓著紗帳。


    王氏和段嫆早就知道醫女的事情了。


    怪不得,突然要給流曲院添新擺件,她原以為是為了迎接段衡回府。


    是了,回京路程足有半月,隻要段衡有心,怎會來不及。


    隻有她被蒙在鼓裏,做不了準備,段衡才能以救命之恩,順理成章讓溫知意入住府中。


    陸清悅心裏升騰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噙著淚花抬頭。


    桌麵上的茶杯孤零零立在上麵,男人已經走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灌了好幾杯茶水,才將情緒和淚意咽了下去。


    第二日,陸清悅從下人嘴裏得知,溫知意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要去行醫。


    陸清悅讓下人去找些清淡花色的上好布緞給溫知意裁衣服。


    她是當家主母,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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