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到底涉世未深,她以為的處死,不過是賜白綾或者毒酒。可喜公公是按照宮裏冒犯太子妃的規矩行刑的。


    宮裏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周瀾亦:“孤知,她先前夢魘哭著一直找你,這才讓你過來。”


    “好在眼下無事了,既然來了,不如就住下,過幾日也該給你解毒了。免得到時候又跑一趟。廂房讓寂七領你過去。”


    慕衍:“你這幾日可是出了城,底下出了事?”


    周瀾亦淡漠的看過去。


    慕衍道:“城門巡邏的人嚴了不少,又多了一群來路不明的人盯著,都是練家子。可京城也沒出什麽亂子,這幾日你和小妹不曾出門,今日她又孤身前往相府,邵陽也去了,我便想著,巡邏的那些人抓的不會是你吧?”


    不過,說是抓也不嚴謹。


    慕衍溫潤微笑:“該是有心之人的故意試探。”


    試探試探,那個暗樁和誰有關聯,顯然是懷疑周瀾亦,若真是他,出了事後,周瀾亦是真病還是裝病。


    若是真病,為何遲遲不死?


    若是裝病,定然坐不住。


    周瀾亦扯了扯唇瓣:“你這腦子還是留著以後對付那些該死的人身上才好。”


    慕衍喉嚨很癢,但忍著咳嗽的衝動。


    “相府所為,實在怪異,你同我說句實話,到底他們想對小妹做什麽?”


    周瀾亦垂眼:“原本是打著算盤,在酒水裏頭下些藥。就和吃醉了酒般迷糊,在外人看來,隻當她不勝酒力。”


    “蒙時告訴我,這種藥無色無味,曾在古方裏頭瞧過,但也隻是記載了寥寥數語,並不全麵,說是摻在酒水裏,時間久了,若不飲下,藥效就會散去,便是他外祖公在,超過時辰隻怕都察覺不出酒水曾有問題。”


    那酒水,便是前頭廖老夫人曾勸慕凝飲的果子酒。


    隻要她喝了酒,迷糊了,廖老夫人便能說,準備了給女眷歇息的廂房。再請大夫看看,讓廚房送些解酒湯喝,免得回頭難受頭疼。


    周瀾亦:“她們會想盡法子讓她去後院。”


    這也是後頭小姑娘為何會被水果髒了一身。


    慕衍的臉冷了下來。


    別看他平時溫和,可誰沒有底線。


    “他們的目的是?”


    周瀾亦語氣如同淬了冰。


    “廂房染著的香,名喚九更天,待久了身上就會染上。對常人而言無毒,但對你我中了斷鼎的,隻要接觸,病情必然惡化,九日之內,必死無疑。”


    香味能持久許多天,像是徹底黏上皮膚,可不是換了衣裳沐了浴就會沒有的。


    周瀾亦說到這裏,輕蔑的笑了笑。


    “可見是你我如今還活著,對方等不及了。”


    若是慕凝接觸了,若是他沒解毒又沒提防,便是有百個蒙時也無力回天。


    太子身亡,慕衍自然放心不下慕凝,一來吊唁,二自然要寬慰妹妹。


    那這樣,慕衍也絕對活不了幾日。


    手段倒是歹毒。


    那果子酒來赴宴的眾女眷都喝了,廖夫人想著慕凝定然也會喝的。


    誰知道出來一個邵陽。


    “一頭是怕孤裝病,故毀了孤的暗樁,恨不得時刻提防著孤的動向,倒是真費心。一頭有認為孤真病,便兩手抓,左右如何,都想讓孤死。”


    慕衍掩下殺意:“廖府效忠誰?”


    周瀾亦也不意外他會問這個。


    “明麵上是周煜,實則……”


    他指尖沾了點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慕衍了然:“竟是他。”


    就在這個時候,榻內姑娘低低囈語。


    “哥哥。”


    周瀾亦沒好氣:“就隻會喊哥哥。你也不嫌膩。”


    那邊安靜了片刻,小姑娘不安怯懦的喊了聲。


    “嬌嬌。”


    聽了一晚上哥哥的周瀾亦渾身上下都舒暢了不少,他隨意的掃了慕衍兩眼。


    “嬌嬌。”


    沒有得到回應,她嗓音大了些許不安的又喊了一聲。


    周瀾亦:“嬌嬌也在呢。”


    慕凝那邊總算放心了。又沒動靜了。


    慕衍:??


    他一言難盡的問:“你的小名?”


    周瀾亦:“見笑了。”


    他幽幽:“閨房情趣。”


    ————


    慕衍出門,並未大張旗鼓,又是夜裏,知道的人很少。


    寂七從不是個多話的人,去接他時,直言太子妃受驚,夜裏不好的事,其實是說給日夜守在錦園外的人聽的。


    果然,黑衣人將消息第一時間往上報。


    屋內沒有點燈,男人站在窗前,好似和黑夜融為一體。


    男人關窗,又想到午時手下的消息,那處被他發現的暗樁是毀了不錯,可他同樣狡兔三窟的一處洞府也被詐的什麽都不剩。


    死了足有上千人。


    損失慘重。


    那些人為他效力,也算死得其所。隻是可惜。京城並無異動,周瀾亦那邊也沒有。


    “這也不稀奇,慕衍對這個妹妹是極為看重。錦園那邊不必盯著了。”


    “那屬下可要去澄園……”


    “就憑你?”


    男人轉身,看向地上跪著的人:“堂堂太子住在宮外,又多次被咱們的人追殺,怎會心無防備?他住的地兒,隻怕堪比銅牆鐵壁也不為過,是你想監視就能監視的?”


    隻可惜啊。


    可惜今日,相府那邊讓他很失望。


    “滾下去!”


    黑夜被白日所取代,街道複蘇又回到了繁華喧囂。


    邵陽剛從皇宮出來,她昨兒是歇在皇宮宮中的。這會兒悠哉悠哉上了馬車。


    “回公主府。”


    她剛說完,又改了主意。


    “不,改去澄園。”


    等到了澄園,邵陽徑直去了周瀾亦的院子。


    還是熟悉的景象。


    喜公公他們在曬著藥草。


    看見她正要行禮,邵陽擺擺手全都免了。


    她本來想問周瀾亦可有起了?


    轉眼間瞧見不遠處掛滿了同心鎖的樹下,躺在搖椅上假寐的男子


    應該是嫌光線刺眼,這會兒竟用折扇遮了臉,一手捏著扇柄。一手捏著幾顆瓜子仁,有一下沒一下喂著地上不知哪兒爬來討食正費力站立伸出前爪的鬆鼠。


    每一處都透著蒼白和無力。


    邵陽不疑有他,也不曾仔細瞧了。她快步上前。


    “我昨兒幫你辦了事,又顧忌你的身子趕過來。你倒好,躲在這裏偷閑。”


    她不知,她嗓音剛出,男人身體有多僵硬。


    她笑著抬手要去掀扇麵。


    邵陽俯身,幾縷黑發落到他手上,癢的人心發慌,邵陽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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