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瀾亦目光沉沉。


    “宮裏的太醫,京城有名的大夫已在途中。”


    “孤已命人在安全地臨時搭建帳篷。可讓百姓暫時容身。”


    “賑災糧會有人運送。”


    “……”


    他有條不紊的安排著,隨後淡漠看向官吏。


    官吏忙道:“這……郊外沒有宵禁,正逢過些時日便是京城的大集,便有不少商販車隊從外地而來,今夜過橋的都……”


    他欲言又止。


    周瀾亦眯了眯眼。這些本是不該死的。


    “山體滑坡是天災,難避,可朝廷年年都在說興修水利。撥下去的銀子一筆又是一筆。處處都在下雨,可河水激增,水勢衝垮橋墩的卻隻有南郊,為何不提前疏浚河床,減緩洪澇?”


    官吏不敢說話。


    周瀾亦忽而發難。


    “晉州知府為何遲遲不來!”


    他冷聲道:“一方知府,百姓遇難,他人呢!”


    官吏嚇得跪到地上。


    能怎麽說?


    說任大人隻派了他們過來?


    畢竟任大人是知府,是官老爺,發號施令就夠了,何必趕過來,這裏凶險。


    可……可殿下都來了!!


    這邊的事,很快由顧允之和吳知府進行交接施救。


    顧允之從馬上下來,應當是急壞了,可到底記著尊卑,不該斥周瀾亦,轉頭斥了寂七。


    “你家主子不顧身子非要來此,你竟由他胡來!胡鬧!簡直胡鬧,還不送他回去!”


    周瀾亦一下子變得很嬌弱。表示這裏不舒服,那裏不舒服。然後聽話的離開了。


    但是他去了晉州。


    命寂七親手了結了任承德夫婦。又在他們夫婦的那間屋子放了把火。


    到底是下雨天,很難點燃,但他加了蒙時給的粉末。隻聽一聲巨響,是爆炸聲。


    碎屑,殘片橫飛,大地似乎都在晃動,


    火舌四處亂竄,濃煙撲鼻。


    很快,有奴仆追出來,像是無頭蒼蠅那般,四處亂竄。


    “救火!快救火!”


    周瀾亦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不禁在想,當初的榮德侯府不知也是這般的無助。


    這種手段,他也會呢。


    也不知當初下手的人知道,會不會慌亂害怕。


    隻是外祖幹幹淨淨,而這任大人,這些年做的事,一樁一樁可都肮髒著呢。


    人一死,什麽都會爆出來。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涼薄又無情。


    他說。


    “傳出去,任承德自知罪孽深重,已自焚身亡。”


    ————


    翌日,天依舊不得晴。


    慕凝醒後,推開窗戶往外看。外頭的雨水已經積到正好是半個台階的深度。


    也得虧澄園的屋子都有台階和門檻,不然,雨水流進來麻煩的很。


    道路都是水,走路行動間很是不便,一踩下去,鞋子就濕了。好在天氣轉暖,也濕了鞋襪,也不覺得冷。


    暗香性子內斂穩重,抱著食盒從廚房那邊過來,琥珀在邊上幫忙撐傘,她玩心重,一直在暗香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直到她瞥見在屋簷下躲雨的寂七,眼睛滴溜溜的朝他身上瞅。


    寂七警覺抬眸看過去,冷冰冰的,琥珀嚇得縮了縮腦袋。


    兩個丫鬟上了台階,暗香好笑:“你怎就這般怕他?”


    琥珀:“方才他麵無表情的杵在那裏,人冷話少,半點沒有蒙大夫和喜公公的可親,瞧著就不好惹。”


    說著,她壓低聲音道:“昨兒夜裏,我睡不著,就去外頭走了走,正巧瞧見他從外頭進來,手裏都是血,換成別人我許是要慌了,可他是殿下身邊伺候的,又不是歹人,姐姐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嘴裏沒把門,當時沒忍住打趣一聲,問他可是出去殺人了?”


    “他這個人怪幽默的,看了我許久,問我是不是太子妃身邊伺候的,見我說是,這才點了一下頭。”


    琥珀哪裏知道,共事這麽久,寂七都沒仔細將她和暗香的臉記住,如果她說不是,也許她的腦袋也要不見了。


    寂七的想法粗暴又簡單。太子妃身邊的人,也算得上自己人,可留一命。不得殺戮。


    “我就順著他的話笑嘻嘻的問他殺了幾個,他想了一下告訴我本來是兩個,後來殺了多少沒認真數過。不過前些時日曾去挖過屍,覺得不禮貌又給埋進去一個。玩笑話我也不會當真,可從他嘴裏冷颼颼說出來,怪嚇人的。”


    不等暗香說話,門被裏頭的人打開。


    慕凝柔柔的看向她。


    小姑娘很想說,這不是玩笑話。


    寂七那種人,若是沒人教他,要麽半晌憋不出一個字,要麽說的都是真話。


    可就在這時,喜公公的嗓音就穿透了過來。


    帶著打趣,帶著頭疼。


    “你好好嚇唬琥珀做甚!她招你惹你了!虧我還想著你年紀不小了,該找媳婦了,你倒好,整日就知道背著劍和刀,日後有的哭呢,”


    寂七覺得喜公公很吵,麵無表情的道。


    “劍和刀能殺人,媳婦沒什麽用,還礙事。”


    慕凝低聲對著婢女道:“我這邊不用伺候,你們快下去換一身,天雖不冷,可女子沾水總是不好。”


    “是。”


    兩人將早膳擺好,便齊齊退下。


    慕凝剛要回房,就見外頭喜公公捶了寂七一下,吼的很大聲。


    “你這呆子!媳婦能作何?媳婦能和你抱著睡。還能給你造人。”


    慕凝腳步一頓,去看寂七的反應。


    嗯,果然沒讓她失望。


    寂七老實巴交的表示:“我便是夜裏要抱也是抱我的劍和刀。”


    頓了頓。


    “習武之人警覺,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隻怕就將人錯殺了。”


    喜公公一哽。


    “你就不能……”


    “不能。”


    喜公公:“若和你睡的是殿下……”


    寂七很嚴肅:“屬下何等何能,若和殿下出門在外,我會打地鋪!”


    “那你就不能和你媳婦在一處,要睡的時候下去打地鋪嗎?”


    “憑什麽?”


    喜公公沉默了一下。


    毒唯的他覺得很有道理。


    對啊,憑什麽和殿下相提並論!


    周瀾亦這時候從書房出來。


    他明顯聽到這段對話了。


    慕凝總覺得他這個人會唯恐天下不亂。


    果然,周瀾亦經過兩人時,腳步未停,語氣幽幽,危言聳聽的留下一句話。


    “是呢,鰥夫的名聲到底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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