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僻的山穀,寂靜的山村。


    當出門打柴的樵夫剛剛推開房門,當正要生灶的村婦係上藍色的圍裙,當帶著一絲涼意的晨風輕輕拂過臉龐,那一匹飛奔而來的戰馬便踏破了這本該應有的寧靜,破開重重的晨霧,猶如一道鋒芒刺眼的利刃。


    這一輩子,鄭乾還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回顧自己的前半生,他無數次在戰場上孤軍奮戰,他無數次在敵人的埋伏圈中肆意衝殺,甚至,他無數次在敵人的衝鋒中一潰千裏,可他從未有像現在這樣憤怒過。堂堂的虎騎統領,居然被一個老掉牙的老村長設下了圈套,並且更是被揭開了兒時留在心中的那塊傷疤。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本來,以鄭乾此刻氣急敗壞的狀態,並不適合返回村莊找老村長對質。然而畢竟他和韓冰兩人中間必須要留下一人進行探洞的準備,若是能發現曹雲的蹤跡,也好有個接應。韓冰生怕如果是鄭乾留下,又在什麽地方碰到一兩隻更多的冤魂鬼瞳,以鄭乾的恐懼症,說不定又會把哪裏劈個稀爛。因此,才不得已親自留下,卻讓鄭乾找那老村長算賬。


    風馳電掣之間,鄭乾的戰馬猶如一道黑色的旋風,轉瞬之間便來到了老村長家的門前。


    和昨日不同,村長家今天的大門是緊閉著的,一旁是低矮的土牆。


    鄭乾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的微笑,他打算先給那老家夥一個下馬威。


    隻見他輕輕一提韁繩,那戰馬便仿佛飛起來一般,隨著一聲長嘶,便忽地躍過了牆頭,衝進了院落!


    院落內非常狹小,不過這戰馬騰空的刹那,也足夠虎騎統領將院中的事物打量周全。


    眼看去,仍舊是那低矮的破舊的茅屋。年老的村長枯坐在茅屋的門檻之上,用手輕輕摩挲著。那門檻也許是被摩挲的太久了,泛著一層閃亮的微光。


    “哼!老家夥好不清閑!”望著呆坐著的老村長,鄭乾不禁冷笑。顯然,這鬼宅的幕後真凶,還不知道他家乾爺已經找他算賬來了,此刻竟呆在門檻上紋絲不動。


    見到村長,鄭乾的怒火不禁又盛了幾分。窄小的院落並不適合馬戰,隻見他輕輕一拍馬頭,那戰馬竟好像聽懂命令一般刹那間揚起了前蹄。借著這股力道,鄭乾便從馬鞍上騰身而起,隨著一個利落的筋鬥,如猛虎下山般向老人身上狠狠撲去!


    這一套躍馬,揚蹄,勒馬,騰身,筋鬥,虎撲的動作一氣嗬成,沒有絲毫停頓。能在躍過土牆的刹那便使出如此流利馬術的人,也就隻有他鄭乾鄭天合了。


    而此刻,那老村長竟像是被嚇呆了般一動不動,看那早已年邁的身子,哪裏還有招架之功?


    鄭乾便趁著村長錯愕的功夫,借著自上而下的力道,向村長身側的腰胯處踢去。


    老實說,鄭乾的這一腳隻用了兩成氣力,踢的也並不是什麽要害部位。臨別時韓冰一再叮囑他,別一惱上來就分不清好歹,這一旦把老村長折騰的沒了活氣兒,這鬼洞的機關可就再也問不出什麽了。


    鄭乾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這一腳也踢的並不重。


    大概是多虧了這剩餘的八分氣力的功勞吧。就在眼見鄭乾的腳要踢在老村長身上的時候,鄭乾的心裏突然沒來由的升起一絲警覺!


    不對!似乎有些不對頭!


    任何一名久經沙場的將領都會有一種奇特的第六感,他們說不清楚這種第六感到底來源於何方。然而,正是這種奇特的第六感,卻能夠幫助他們做出選擇,從而逃脫了一次又一次的埋伏,一次又一次的險境。而當被問起他們當時做出這種選擇的原因,他們卻自己也說不清。“感覺不太好吧。”他們最多隻能如是回答。


    而現在在鄭乾的心中,便誕生出這一種奇特的感覺。


    是的,感覺突然不太妙,鄭乾說不清楚為什麽。也許是那磨得有些發亮的門檻,也許是直到現在還仍舊紋絲不動的老村長。


    電光火石之下,鄭乾的腳尖隻是在村長的腰胯上輕輕一點,便在空中一個極速旋身!他的另一隻腳在門檻上狠狠的借力蹬出,身子順勢向屋裏一滾。而就在滾的那一瞬間,他的眼角餘光處卻突然瞥過一道乍現的寒光!


    那是一支灰黑色的弩箭。


    鄭乾那讓人難以置信的警覺再一次讓他躲過了這次劫難。否則,這支從上方射下的弩箭此刻絕不會是插在地上,而是…在他的頭頂上。


    一時間,屋內一片狼藉。木幾,茶凳,瓷碗等物事被撞碎了一地。而坐在門檻上的“老人”,卻將輕飄飄的身軀晃了兩晃,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是一個由稻草填成的…假人。


    假人披上了和老村長一模一樣的衣服,乍看之下竟看不出和真人有什麽分別。


    屋外,失去騎手的戰馬暴躁的打著前蹄,在另一側的圍牆邊上這才刹住了腳步。


    鄭乾皺了皺眉頭。他並沒有馬上站起身,而卻隻是盤坐在地上,靜靜的從懷裏,摸出了一袋煙。


    鄭乾是個有時候很衝動的人,可他並不魯莽。相反,細密的心思能夠讓他曾經喬裝“柱子”刺殺剛剛登基的影晟帝,也能讓他在剛剛發生的暗算之後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現在明白,為何屋裏麵隻有門檻是新的了。因為整個茅屋其實都是一個陷阱,而那門檻便是啟動整個陷阱的機關。


    當他們昨天來的時候,老村長便坐在這門檻上,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在那樣的情形下,所有人都會跨過村長的手,而不會觸碰門檻。然而,若是有誰試圖對村長發難,那麽門檻上的機關便會牽動門梁上方的暗弩,直接把人釘死在這裏。這麽近的距離,幾乎毫無生還的希望。


    可這一切,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隱居在偏野山穀的孤獨老人,第一次見麵便對他們重重設伏,甚至不惜重下殺手。這一切,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鄭乾一生戎馬,戰場手刃的敵人不下百數。可那些卻都是北方的蠻人,看眼前老村長的相貌,也不像是個蠻族。更何況,若是隻針對他一個人,又何必設下鬼宅陷阱,暗算了曹雲?


    難道,是紫竹派來的殺手?也說不通。先不說三人快馬加鞭,紫竹的人幾乎不可能趕在他們前麵設計埋伏;就算真的是紫竹派人暗下殺手,依照紫竹的脾性,也會用更快更利落的法子對付他們,比如投毒什麽的,又何必搞這些神神秘秘的圈套?


    既不是蠻族,又不是紫竹的人馬。除此之外,鄭乾還真想不到自己會有什麽樣的仇家。


    難道…這裏有什麽誤會不成?


    就坐在地上,鄭乾一口一口的抽著煙,一時陷入了沉思。


    而正在此時,小院低矮的籬笆門卻被人從外麵突然間撞開了。從門外,急匆匆跑來一個人。


    這人看樣子很急,是從別的地方趕來,滿頭大汗。


    定睛看去,這是一名老者,拄著一支拐杖,此刻正站在院落中,大口喘著粗氣。


    這居然是,老村長?!乍一看,鄭乾甚至都沒有認出來他。昨日裏,鄭乾對這老村長的印象,是老的站都站不起身子,又怎能料到此刻一路小跑的衝進院子裏來?


    “怎…怎麽是你…?”見到時鄭乾,老村長竟也驚叫出聲。


    鄭乾一口叼著煙袋,將胳膊擱放在盤腿的膝蓋上,沒有說話。聽老村長的語氣,似乎這機關暗算的目標,並不是自己。


    “哈哈哈哈!”老村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爆發出一陣狂笑。那狂笑是如此的張狂,震得頭頂上房頂的灰土撲簌簌的落下。


    糟糕!鄭乾心叫不妙。鄭乾早就料到這老村長並不是普通人,可卻未曾想到連之前的年邁也是裝的。老人此刻的聲音低沉雄厚,又哪裏是一個偷眼昏花之輩能發得出的?


    “哼!朕早已不問世事多年,可你們卻還是仍舊放不過朕!好好好!就讓朕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去擁護那雷中天!!!”


    朕?!老頭兒在這僻靜的山穀中也自封為皇麽?還未等鄭乾來得及細想,出人意料的驚變便發生了。老人的身形忽地暴漲,好像忽然間被猛虎附身一般直竄在空中!隻一個箭步便撲到鄭乾的麵前,手中鐵拐的拐尖直點鄭乾的眉心!


    獨龍探海!


    鄭乾萬萬沒有想到,這普普通通的一記棍招在老村長使來,竟能有如此威勢!


    鄭乾不是沒有力氣閃躲,可此刻卻愣生生被老村長身上一種奇特的力量震在當場,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那鐵拐的拐尖猶如一道劈空的閃電,轉瞬襲來!


    風吹過,揚起地上的浮塵,層層飄散在空中。


    鄭乾終究也沒有躲,而那記看似雷霆一擊的拐尖,卻猛地收停在離額頭一寸處,再沒有挺進分毫。


    老村長的眼神裏,忽然彌漫出讓人看不懂的什麽東西,好像一層薄薄的迷霧。


    “你,為何不躲?”他冷冷問道。


    “嗬。”鄭乾緩緩的眯上了眼睛。他從手中的煙袋裏靜靜的吸了一口煙,慢慢說道:“你家乾爺要是躲了,就真的死在這兒了。”


    老村長沒有發話,他就這麽用拐尖指著眼前看似漫不經心的男人,指了很久。


    最終,他似乎有些沮喪的收起了手中的鐵拐,重新倒拄在地上。在那個瞬間,好像一下子又蒼老了許多。鄭乾知道,這時候的老人,並不是裝的。


    老人歎了口氣,緩緩道:“罷了,年紀大了,終究還是不如從前,連看人都看不明白了。也許,老朽這把老骨頭,約莫也撐不了多久了吧。”說著,老村長重新佝僂下了身子,好像那上麵真的有多少副沉重的擔子一般。


    “小夥子,老朽不知道你為何又找到這裏,不過看來是場誤會,老朽也懶得管了。既然你們不是來找老朽麻煩的,老朽也奉勸你們,帶上你們的行李,盡快離開這裏…因為…有人,要暗算你們。”


    有門!這老頭兒果然知道些什麽!鄭乾心裏一驚,他此刻已經來不及尋思老人自稱上的變化,皺了皺眉頭問道:“有人要暗算你家乾爺?該不會就是你這老頭兒吧?…”


    “放肆!”鄭乾的話還沒說完,卻被老村長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鄭乾似乎怎麽也弄不明白,這看上去剛剛沒了殺意的老人,身上的那股氣勢到底是從什麽地方發出的。


    “老朽要是想暗算你們,早就在你們沒出門的時候就把你們殺了,又何苦讓你們去陳家宅?!”老人圓睜雙目大怒道:“整個夏穀村之中,隻有陳家宅才能讓你們逃脫這一難。要不是看你們那個穿黑衣的小子識得大體,知道濟人扶困,你們現在早就成了這夏穀之中的幾具屍骨了!”


    “等…等下…”鄭乾的腦筋實在有些轉不過來:“你是說…老頭兒你把我們引向陳家宅,倒是幫了我們?”


    “那是自然!”見鄭乾吃驚的模樣,老村長不由得又歎了口氣:“小夥子,你們被…那樣一夥人追殺,可你們卻自己絲毫不知情。唉,人心險惡,也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見鄭乾仍舊一副問到底的模樣,老村長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那夥人之中…有個非常厲害的角色。老朽這輩子見得人多了,從來沒有能讓老朽隻看一眼就退縮的人。可那個人是。你以為老朽啟動這門檻的機關到底是為何?就是怕那些人來找老朽的麻煩!”


    啟動?鄭乾注意到了老村長的用詞。既然是啟動,那麽這機關就是一直以來就有的,隻不過暫時啟動了一下而已。


    不過,老村長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覺得有些累了,便把背靠在門邊,滑在門檻上坐下,接著幹咳了幾聲續道:“那夥人比你們早了幾天到,為首的是個光頭,主要應該是三男兩女,其他的都是些下人和隨從。他們來的時候和你們一樣,尋個住處。不過…臨走的時候,他們卻跟老朽提了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鄭乾不由問道。


    “他們將會派一個夥計留在村子裏。若是這村子裏再來人,老朽需要告訴那夥計你們的住處。老朽見那夥人來者不善,知道你們之間必定有什麽仇怨,自然不是老友重逢那麽簡單。而那夥計又有些摸不清底細,便隻得應允,打算見機行事。嗬,你也知道,這江湖的事情……”說著,老村長長喘了一口氣,像是對這些事情也著實有些厭煩,可又有些避之不及:“昨日,你們一行三人來到這裏,並不像是無禮之輩。老朽便打算息事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你們去村北的陳家宅。這樣一來,即使被問起,老朽也可以說你們湊巧借住在那裏,一問三不知。如此,這村子自然也就可以脫身避禍了。”


    老村長並不想卷入這兩夥人的爭鬥,這麽說來倒也是為村子開脫的權宜之計。可鄭乾聽了卻是心頭火起,氣不打一處來:“老頭兒!按你說的,你們村子倒是安省了,可我們呐?!那陳家宅完完全全就是一座鬼宅!莫不說那冤魂鬼瞳,我家少主都被那鬼棺材吞去,如此,你以為你家乾爺能放得過你!”


    “你說什麽?!”聽鄭乾寥寥幾句,老村長卻猛然抬頭,一臉的難以置信:“什麽鬼瞳?!什麽棺材?!莫非,你們進了裏屋,就是那埋鬼洞的裏屋?!”


    “老頭兒你別在這兒裝蒜!”一說到這個,鄭乾便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也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鬼宅邪的很!外屋是冤魂鬼瞳,裏屋是吞人的鬼洞鬼棺。你將我們引過去,又和奪我們性命有何分別?!實話告訴你,我家少主,就是那穿黑衣的,已經被那鬼洞吞去了!”


    聽了鄭乾這番言語,老村長終於有些坐不住了。他從門檻上顫顫巍巍又站起來,用完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著鄭乾:“你說…什麽?!那裏屋…被人打開了?!有人解開了棺材的封印,那鬼洞…又活了?!”


    此時,鄭乾早已死死的盯住了老村長,他希望能從麵前老人的神情中發現一絲絲隱瞞,他希望剛才老村長的一大套說辭都隻是胡編亂造,他希望這一切的一切的背後指使就是眼前的老人,他希望一切都變的簡單。


    可惜,他失敗了。


    過了很久,老村長似乎才從剛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他用發抖的雙手拄著拐杖,全身上下止不住的戰栗著,看那樣子似乎是遇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喂!老頭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鄭乾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碰到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許久,老村長重重歎了口氣,從他的臉色看,鬼宅裏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止看上去那麽簡單。


    “小夥子,有些事情,老朽的確有些隱瞞。”說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從這一刻起,他才終於認清,自己再也躲不過這場風波的現實。


    “昨日,老朽對你們說這村子與世隔絕,其實不然。”老村長默默說道:“這山穀叫夏穀,這村子便是夏穀村。夏穀村位於青州和丘州兩州的必經之路上,雖然偏僻,每年卻總會有三三兩兩的旅人商販路過,消息也絕不會比外麵閉塞。村裏的人之所以隱居於此,實在也是世事所困,情不得已妥協之策而已。”


    鄭乾隱隱覺得老村長話裏的“世事所困”暗有所指,可此時也不便深問,於是便聽老村長繼續講道:


    “一直到六年前的一天,村裏都還是很太平的。可就是那一天,村子裏卻出事了。老朽還清楚記得,那天在村外半裏多地的山腰處,就這麽轟的一聲忽然裂出一個直上直下的大洞,全村人都聽見了。那洞我們都過去瞧,陰森森的,不知道下麵是什麽東西。說老實話,站在洞口的邊上,老朽的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因此,村裏的人便把那洞口遮了起來,一旁還立了牌子防止人靠近。嗬,隻可惜,從那一天起,村子裏便變得不太平了啊!”


    說著,老村長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勾起了什麽不太好的回憶。


    “從那一天起,很多人都說他們看到了鬼。這種說法很奇特,就是從那洞口裂開以後才有的。有人的說法很模糊,可有些人卻描述的繪聲繪色。他們說那些鬼像是影子,或者像是一團濃而不散的人形黑霧。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村裏總是時不時的有人暴斃在自己的家中,看樣子,卻像是被利器所傷。可難道,鬼也是用利器傷人的麽?唉,總歸是傳言紛紛,整日不得安寧。老朽派了很多人去查,可就是找不到一點點有人行凶的蛛絲馬跡。就好像,那人突然被什麽東西劃開腔腹,離奇死掉一般。”


    老村長的話陰沉沉的,惹得屋子裏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


    鄭乾也被老村長古怪的陳述弄的有些渾身不自在。他本想嘲笑兩句,可不知怎的,封禪典禮上陳斯的“死侍”卻劃過他的腦海。於是話到嘴邊卻成:“那後來呢?”


    “後來,村子裏自然便有了傳言,說那些傷人的厲鬼都是從洞裏鑽出來的。老朽本也不信,可若是這些死者不是被厲鬼所傷,難道是被村裏的人殺害的麽?村子本來就不大,若不是厲鬼傷人,便隻能懷疑到村裏自己的鄰居身上。而這在我們夏穀村,是決然不可能的。可村子裏的怪事明顯又與那鬼洞的洞口有關。於是,老朽便決定親自帶著十幾個人下去,看看那洞裏到底有什麽古怪。”


    “什麽?!你是說,你們自己也曾經下去過?!”望著眼前的老村長,鄭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們,曾經下去過。”老村長點了點頭。


    “那你們看到了什麽?!”


    “嗬。”說著,老村長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那洞裏古怪的很,雖然沒碰上什麽傷人的厲鬼,卻到處是四通八達的複雜岔洞。我們分頭探尋,包括老朽,一共下去十六個人。可到最後,隻有一個人活著上來了。”


    望著鄭乾驚訝的眼神,老村長麵色慘白的笑了笑:“對,活著的那個人,就是老朽我。其他的人都死了,連死在哪裏了都不知道。”


    “那…那裏麵,到底有什麽?”


    “……”


    “喂!老頭兒!你家乾爺最煩說話說一半,快說,那裏麵你到底看見了什麽?!”見老村長不言語,鄭乾不由得急問道。


    “對不起,老朽…不能說。”


    “什麽?!”鄭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不起,老朽答應了一個人,所以洞裏見到的一切,老朽都不能說。”老村長的表情這時似乎有些苦澀:“不過有一點可以告訴你們。”說著,老人伸出了一直按在拐杖上的手,將一根食指舉在空中。


    “這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什麽鬼魂!再厲害的鬼,不也是被你家乾爺手裏的紅天斧攝了去!”也不知鄭乾是不滿老村長的推辭,還是單純的為自己壯膽,便如是嚷嚷道。


    老村長笑著搖了搖頭,對鄭乾的說辭不置可否:“小夥子,你說的倒也沒錯。這天下的事物一物降一物,永遠沒有所謂的絕對存在。從洞裏回來之後,有一個人的突然來到便終於幫我們解決掉了這個大麻煩。”


    “你是說,陳家宅?”鄭乾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老村長點了點頭:“那人的確姓陳。他當時也是路過我們夏穀村打算借道去丘州。可聽說這裏發生的事情後,卻似乎對這鬼洞產生了興趣。於是,他便自己出錢,在鬼洞的洞口上方蓋了一座棺材,又圍繞著棺材修了一座宅院。開始的時候,我們大家都覺得他瘋了,可誰知,自從那宅子修起,我們夏穀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鬧鬼的傳說。後來不久,那人便離開了,離開前還說讓我們放心,那棺材就是鬼洞的封印,從此不會厲鬼出來傷人了。而之後的情形,也確實如此。我們夏穀村之所以還能有現在的繁榮,一半的功勞可都要歸他了。”


    “等等,你是說這陳家宅剛建起的時候,裏麵隻有一個棺材?裏麵也沒吊死過人,也沒有什麽刻上去的冤魂鬼眼?!”鄭乾問道。


    在老村長麵色凝重的肯定完這個事實後,鄭乾還沒來得及在這其中理出什麽頭緒,他的腦中卻突然又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那個人姓陳!


    這絕不可能是什麽巧合,若是老村長的話沒有錯,這天底下能做到這件事的,又能有幾個?!


    天啊,在夏穀村封印鬼洞的,居然是已成為後嬴朝影晟帝的陳斯!


    線索紛至遝來,鄭乾隻覺得自己的腦中早已絞做了一團。那些線索糾纏在一起,那看似毫不起眼的一點點聯係卻隱於其中。想了一陣,鄭乾發覺自己的一個腦袋已經有兩個大,光靠自己是理不出什麽頭緒了,於是便隻能狠狠罵道:


    “老頭兒你也忒是多事,何必要將我們讓進那陳家鬼宅?惹出如此多的麻煩事。那夥人就算是追殺我們而來,也不過就是朝廷派出的些雜碎。一個夥計打扮的人能有多大能耐?老頭兒你知道你家乾爺是誰?你知道那黑衣少年,我家少主又是誰?你也忒小看我們了!”


    鄭乾一邊說一邊直嘬牙花,在他想來,早知道就和那一夥人真刀真槍大幹一場,也好比在這裏琢磨什麽鬼洞要強。可誰知他的話剛說完,卻聽老村長搖頭道:


    “小夥子,老朽告訴你們兩件事情。”


    說著,他的眼神直直盯著鄭乾,盯的他直有些發毛:“第一,那些並不是朝廷的人。你放心,依老朽的眼力,這輩子沒錯過幾次。說實話,要說朝廷的人,你可能還更像一點。這也是剛才老朽為何要對你出手的原因。不過也許你曾經是,現在不是了,老朽也不便多問。而這第二嘛…嗬…你們三個人就算攢在一起,也是打不過那個夥計的。”


    “開玩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鄭乾哪裏曾服過人?不用說一個普普通通的夥計,就是在神將柳瑩霜的麵前,他鄭乾又哪裏曾經怕過?不過,鄭乾在開口的時候卻似乎留了點分寸,因為…至少老人的第一點…猜對了。


    “老頭兒你到底是誰?!別跟你家乾爺裝什麽村長,你家乾爺打死也不信!”鄭乾實在忍不住問道。


    “嗬嗬。”老村長看著鄭乾笑笑:“老朽姓夏。在這夏穀村中,很多人都姓夏。我叫夏至尚。”


    “夏至尚?”鄭乾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了好一陣,實在想不出天底下的名人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便隻好作罷。他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似乎是想把這些不重要的東西先趕出自己的腦海。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要記住其他一些更為關鍵的線索,讓還留在陳家宅裏的那個地痞好好參謀。也許,他能給出這些問題的答案。


    想到這裏,他便急忙站起身,準備打馬離去。當然,他也不是沒有做好要再返回來的準備。畢竟,這名叫夏至尚的老頭兒,古怪的地方實在太多了,隻是一時還想不出什麽頭緒罷了。萬一,夏至尚還對他有什麽欺騙,或者什麽隱瞞…


    隱瞞?


    忽然間,鄭乾像是猛地想到了什麽。反過來想,假設夏至尚對他說的都是實情…那麽他故意隱瞞的地方便隻有一個…


    “老頭兒!”鄭乾突然回頭問道:“你剛才說,你對一個人承諾,不把洞裏麵的事情說給別人聽。”


    “正是。”


    “那麽,關於你們那次探洞,除了洞裏麵的事情,你就真的沒有一丁點可以透露的了麽?”


    聽了鄭乾有些古怪追問,夏至尚忽然間笑了。從他的眼神裏,仿佛突然看到了釋然,以及一絲不易覺察的…惆悵。


    “跟著雷旭的人,果然都不是好惹的。小夥子,你記住,如果你們要下鬼洞找你少主的話,你要記住你們最終路的盡頭!那便是…”


    接下來,鄭乾聽到了他此生難忘的那幾個字。


    “銀月鋼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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