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是也沒亂逛。


    隻不過,也逃不開偶爾的應酬交際,迫於汪奪的“死亡凝視”,在對樂隊感興趣的人前來交談時,司隱也隻好做個陪襯,將手裏的酒抿上一口。


    在公司慶典上邀請樂隊的先例並不多,更何況是孟和集團這樣層次的,這麽重要的場合能讓一支小樂隊搭上邊,來往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嗅到不尋常的氣息。


    暗中的道理他們摸不清,也不想摸清,畢竟不會得到一個真實的解釋,於是,隻能試探著,保持寧可錯交一千,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向孟氏諂媚的機會。


    更何況,嘉星傳媒雖然不及當年,但還是有一定的聲名,樂隊成員都是它旗下的藝人,再加上這段時間樂隊已經小有名氣,對它感興趣的人也不少。


    因此,汪奪倒是忙的不得閑。


    不過,這小老哥倒是樂在其中,臉上都快笑出花了。


    司隱靜靜打量著,幾杯酒下肚,喝得她頭腦越發清醒,在喧嘩熱鬧中,躲去洗手間偷個懶。


    小隔間裏,她指尖的煙絲已經快燃到盡頭,淡淡的尼古丁氣息在口腔爆開,夾雜著清涼的薄荷味,在這段時間裏,司隱將這幾天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正準備推門出去,高跟鞋和女人攀談的聲音一同落入耳底,柔媚的語調裏偶爾蹦出來樂隊相關的字眼。


    司隱眸子微滯,觸在鎖扣上的手指一頓。


    聽聲音,不止一人。


    嗓音嬌軟點的那個說:“那兩女的長得倒是不賴,不過嘛,越是漂亮的女人野心越大,來這種場合,她們可不得抓緊機會攀上一個金龜婿啊。”


    “就是,一個沒聽說過的小樂隊,也不知道勾搭上了哪個公司的高層,估計吹的枕邊風吧。”


    “你沒見剛才他們樂隊經紀人那個諂媚的樣子,將笑臉伸出去讓人打了,果然是沒見識的。”


    話題越說越離譜,語氣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司隱本打算等人離開再出去,她沒有偷聽牆角的癖好,本著雙方不尷尬的意圖藏在格子間裏,但是對方太過分,她抬眸,神色冷了。


    伸手拉開鎖銷,推門的那一刻,隔壁隔間的人也走了出來,嗓音一貫地疏離淡漠:“原來這就是孟氏員工的職業素養,私下裏將客人當作談資,果真是好教養。”


    “你誰啊你,沒攀扯到你身上,還是事不關己的好。”那個嬌軟聲音不服氣。


    旁邊那兩個穿著和她一樣的服裝,包臀裙和白襯衫,尖頭黑色高跟鞋,頭發挽成低髻。


    其中一人似乎認出女人的身份,急忙拉住同事,小聲在她耳邊說:“這位就是那位真千金。”


    真千金紀疏雨此時正慢條斯理地任由清水滑過手掌,看向鏡子時,和半推著隔間門的司隱眼神對上,隻一瞬,將擦手的紙巾投進垃圾桶。


    視線滑過叫囂的最厲害的那個女人,落在她胸前的職位牌上,眼神涼薄又輕佻。


    “大堂經理,付昕?”紀疏雨淡淡吐出這幾個字。


    那女人被同事一提醒,才認出眼前這位是前不久孟氏認回來的真千金,此時又聽她念出自己的名字,頓時臉色都嚇白了。


    再囂張,也沒有和資本硬碰硬的本事,背地裏胡說幾句已經是逾矩,隻能慌不迭地告歉。


    “該被道歉的人可不是我。”紀疏雨眼神一掃,成功地讓幾人發現半隱在隔間門後的司隱。


    這下,幾人的神色愈發難看。


    司隱剛才慢了一步,聽紀疏雨為她唱了一場大戲,此刻也不好再裝隱形人,徑直出去,視線掃過一遍咬牙自認倒黴的嘴碎三人組。


    那幾人沒想到吐槽被正主聽了去,還被當麵逮個正著,頓時沒骨氣地道歉求饒,而後自動離開。


    不過一分鍾,洗手間又恢複了平靜。


    司隱洗淨手時,紀疏雨正對著鏡子補妝,表情平靜,不遠不近的距離,足以讓司隱看清她鎖骨上那塊形狀特別的青色。


    這圖案少見,過目難忘。


    司隱上一次看見這紋身,還是在段項際身上,當時偶然一瞥,現在想起來,他耳後那塊船錨形狀和紀疏雨身上這塊,簡直一模一樣。


    隻看了兩眼,思緒重新收回,對方還在補妝,似乎沒把剛才的事情當回事。


    司隱卻無法安然享受,臨走前看著紀疏雨的眼睛,說了句:“謝了。”


    “小事。”


    紀疏雨繼續手頭上的動作,淡淡的回了一句。


    兩人本也沒什麽交集,司隱頷首,先行離開,在出口處碰見元月,對方臉色比之前好多了,但經曆兒女之事,又大病一場,精神始終不如從前利落。


    碰上麵了,兩人聊了幾句。


    分開時,司隱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元月正和紀疏雨麵對麵說著什麽。


    那姿態,親近不足,中間夾雜著無形的陌生。


    她想,和她與明斐媛的相處模式倒是差不多,因為血緣而親近,中間卻隔著長時間塑造起來的疏離,進退兩難。


    *


    巧不巧的。


    司隱重回大廳時,正迎麵碰上方才八卦她的付昕。


    對方遠不如在洗手間裏的趾高氣昂,鵝蛋臉上帶著淺薄笑意,正認真聽著領導模樣的男人吩咐。


    雙方目光交織了一瞬,司隱便平靜地移開,自然忽略了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和焦慮。


    司隱沒搭理她,付昕卻坐立不安,自己說的都是些詆毀人的話,卻被當事人聽見,還被對方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她邊聽領導安排事項,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投向穿過人群的司隱,心裏越來越沒底。


    這邊,司隱經過這麽一番折騰,酒意已經散的徹底,看見喝得半醉的汪奪,趁著沒人,伸手拿下他的杯子。


    宴會接近尾聲時,司隱收到孟鶴行的信息。


    和樂隊的人說了聲,找了機會離開現場,避開人群抵達目的地,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孟鶴行過來時已經是十五分鍾之後,他處理完整體事宜,收尾交給許程,隻有司機林叔跟隨,先行去停車場將車開出來。


    他身上帶著酒意,冷峻的麵容上浮現淺薄的紅色,領口扣子散開兩顆,手臂上還掛著黑色的西裝外套。


    在司隱玩消消樂正入迷的時候,他的影子將她整個籠罩在裏麵。


    想起剛才和紀疏雨迎麵碰上,對方言簡意賅地說了兩句話,再看此刻站起身的司隱,她神色自如,毫無異常。


    孟鶴行揉了揉眉心,沒去問在洗手間裏發生了何事,他從紀疏雨的隻言片語裏補全了整個經過,此時也不需再確認一遍。


    林叔已經將車子開出入口,堪堪停在不遠處。


    司隱收起手機,抬眼看身邊的男人:“走嗎?”


    “嗯。”孟鶴行下頜微抬,示意她跟上。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隔著短短的距離,先後上了車。


    直到車影駛出視線,柱子後的女人才放下捂嘴的手。


    付昕壓下心裏那股不甘和嫉恨,手指握成一團,指甲嵌入掌心嫩肉,盯著孟鶴行和司隱離開的地方久久沒有回神。


    因為心虛,她一直暗中注意著司隱的動作,沒想到窺破了一個秘密。


    原來,那樂隊主唱和孟總認識,方才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兩人之間的磁場明擺著透露出一股熟稔,不像是第一次見麵,關係絕對不尋常。


    想到才發生的不快,她心裏又湧起一陣後怕。


    萬一司隱真吹了“枕邊風”,在孟鶴行麵前說了今晚的事,她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這樣一想,剛壓下去的焦灼又重新牽扯起來。


    付昕站了好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慌不擇路地轉身往裏去,想著回去和方才那兩個同事商量對策。


    而此時,被揣測心理的兩人正坐在汽車後座,回往和園的路上。


    司隱又掏出剛才突然下線的遊戲,她的進度已經過半,卻總卡在當前關卡過不去。


    這一局,她已經試了不下五次。


    遊戲失敗的提示浮現,她指尖還停留在那一排小方塊上。


    本來是借著玩遊戲來轉移注意力,好讓壓迫的神經得到暫時的釋放。


    可沒想到,結果卻適得其反。


    司隱覺得自己多年未見的那股子倔勁又犯了,就像當時累死也要練格鬥,非要在關錚手裏贏一把。


    現在,也是如此。


    她暫時什麽都不想思考,專注在重新啟動的消消樂上。


    一邊回想上一局自己是怎麽輸的,一邊守著時間在屏幕上找出路。


    走到倒數第二步,方塊還剩下好多,可她不敢冒動了。


    蹙眉盯著手機界麵,腦海裏試想著各種消法的可能性。


    眼看時間快要耗盡,旁邊這人指尖伸過來在屏幕上指揮一下,司隱領悟,跟著動作走,成功消滅一排方塊。


    還剩下最後一次機會,時間剛好卡盡。


    遊戲再次失敗。


    “再開一局。”


    孟鶴行微側著臉,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表情淡定又自然,看樣子是觀摩了許久。


    司隱死馬當活馬醫,不知為何,覺得孟鶴行似乎胸有成竹,於是,指尖又點開一盤。


    “你上局玩的時候漏了這一步,因此接下來的路就不好走。”


    “看,這遊戲是有規律的,找準了,就很容易。”


    孟鶴行邊滑動屏幕邊指導,直接掌控了手機的主動權,每一步都走在了點子上,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通關挑戰。


    司隱下意識瞥向他,接過手機時,臉上明顯的難以置信。


    最後,終究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之前玩過?”


    憑什麽她玩了五次都沒過關,他看了一會兒直接通過了。


    孟鶴行沒深究她心裏的彎彎繞繞,重新靠回去,迎著司隱的眼神,勾唇輕笑:“當局者迷罷了。”


    “那也挺厲害。”


    司隱真心感歎了句,遊戲順利進入下一關,但她暫時沒了繼續玩下去的心情,隻將手機收起來,車內縈繞著淡淡的酒氣,以及微犯苦的薄荷味。


    離和園還有段距離,車內寂靜。


    司隱想到之前調查的情況,輕聲開口:“林明森那邊怎樣了?”


    “和你找人查的一樣。”孟鶴行摁著太陽穴,指尖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透,舒緩燥熱,“離開山洛後看路徑是到了冬城,不過沒冒頭,估計也是在躲,想削弱追查人的戒心。”


    “讓你那邊調查的人也謹慎些,別逼太緊,現在證據不夠充分,把人惹急了,魚死網破,屆時想查,難度更大。”


    司隱點頭,側臉看過去,“他們有數,我也提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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