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孟老板直接把離婚協議給點了?”


    “你別告訴我你這嘴是不小心磕到的。”


    “還有手腕上這痕跡,看不出來啊,孟老板還有這麽剛的一麵呢,嘖嘖。”


    司隱正調著吉他的弦,旁邊這人嘰嘰喳喳,像隻麻雀,圍著她不停地說話,時不時伸出兩根手指抬著她的下頜打量。


    饒是司隱再好的脾氣,也招架不住,她伸手推開譚希再次湊上前的臉,眉峰微挑:“你再大聲點,整個樂隊的人都能聽見。”


    譚希及時捂嘴,刻意放低聲音,笑得賊欠揍:“我就猜你這婚離不掉,隱子,趁這個機會,你幹脆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離婚……”


    “希姐,過來一下。”那邊,丁暮叫人。


    譚希應了一聲,轉頭拍拍司隱的肩膀,擠眉弄眼,而後一陣風似的走了,徒留她一個人靠著窗戶,地上還放著一把貝斯。


    司隱指尖撥動著弦紐,思緒由跳躍在地板上的陽光追溯到昨夜的情景。


    唇角破了一道口子,是孟鶴行咬的。


    任誰也沒想到,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膝蓋頂開她的雙腿,將人困得死死的,然後向野獸啃食一樣,動作極快地俯身咬上她的下唇,留下一道齒痕。


    所幸力道多半在內側,唇瓣上很淺,她早上出發時用遮瑕折騰了好一會兒,堪堪遮住痕跡,隻不過,這種掩飾隻能騙住一般人,離得近了,很容易出現漏洞。


    譚希一眼就瞄出來了,這才有了剛才一係列的質問和八卦。


    司隱指尖蹭上泛疼的地方,鼻尖仿佛還能嗅到微弱的血腥氣,這不是她傷口滲出來的,而是昨晚孟鶴行衣服上的,縈繞在嗅覺裏,揮之不去。


    這個粗暴的“吻”之後,司隱扇了他一巴掌。


    他困住她手腕,兩人力道懸殊,雖然司隱也不是吃素的,卻敵不過孟鶴行的力氣,他輕鬆控住她。


    彼時,司隱氣極,手腳被束縛,隻能下口,毫不客氣地張嘴就咬,牙齒磕在他的右肩膀上,絲毫沒留情。


    孟鶴行似乎痛狠了,悶哼一聲,血絲從那處滲透,沾染了衣服,白襯衫上的猩紅太顯眼,落在她眼底,狠狠刺了一下。


    不過,司隱沒空糾結,被孟鶴行突如其來的動作氣昏了頭,趁他力道鬆懈,想也沒想地推開他轉身就走,被他反手從身後拉住,用力帶入懷中,雙臂鎖著她的肩胛骨,略帶警告地說了一句——


    “司隱,我不離婚,從結婚那一天起,我就沒打算離婚,你大可以試試,冬城哪家事務所會再接你的案子。”


    司隱抬眼看他,男人視線下垂,低眉凝著她,眼裏閃過一絲決絕,任由血從肩膀處滲出,流下,淺痕繞著他緊實有力的小臂淌到手指,最後幹涸。


    “言而無信。”她的發絲淩亂的纏繞在脖頸,黏濕的布料沾在皮膚上,冷膩的觸感,瞪著孟鶴行的眼睛冰冷徹底。


    “隻有這件事,我寧願當小人。”他看了她半晌,薄唇吐出來幾個字,“別再提了。”


    看出她排斥到無法再和他待在同一間屋子,孟鶴行攔住她離開的步伐,提上自己的外套,目光幽沉地說:“下雨不安全,你留這,我走。”


    司隱故意沒去看男人離開的背影,以及他似乎早就受傷的右手。


    因為,她滿腦子都是孟鶴行之前說的那句話,告誡她不會再有事務所會接這個離婚案。


    孟鶴行果然說到做到。


    司隱今早再給陳律發消息時,對方已經表達了歉意,雖沒明說,但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意思,沒人敢接她的委托。


    無恥,無恥到底了。


    司隱來工作室的路上將孟鶴行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直到現在,想起來,依舊會咬牙恨恨地在心裏罵幾句。


    想到這,手下的動作不由得重了些,音弦握在手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哎,隱姐,你幹什麽呢?”熟悉的聲音過來,池川及時從她手裏將吉他拯救出來,“隱姐,你有心事啊?”


    這麽一喊,樂隊的人都看過來。


    司隱表麵淡定,裝樣子揮揮手:“一邊玩去,想歌詞呢。”


    “哦——”池川信了,不再打擾她。


    司隱又恢複到往日冷靜疏離的神態,低頭蹙眉,目光落在手腕上,腕表下是一圈紅痕,曆經一夜,依舊沒消下去。


    *


    喬境時和聞京銘說了昨天碰見司隱的事,一時間,幾人都稀奇,組團來看這位即將被老婆踹掉的可憐人。


    他們不知道快遞的事,也不知道後續,打電話沒打通,隻當孟鶴行還在糾結要不要和司隱攤牌,於是,打著出謀劃策的旗號浩浩蕩蕩地去了孟氏。


    卻被餘珊告知,今日老板並未來公司。


    於是,聞京銘又聯絡許程,總算得知了孟鶴行的行蹤。


    許程告訴他們,孟鶴行如今在星野湖。


    抵達目的地之前,聞京銘還跟喬境時調侃,說孟鶴行不愧是房地產行業的,房子多,想睡哪睡哪。


    等在門口看見一言難盡的許程時,才隱約察覺出不對勁兒。


    星野湖外不僅有許程,還有兩位提著醫藥箱的男人,一行人似是剛從屋子裏出來,許程客套地送他們離開。


    聞京銘提步上前,收起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神色,正兒八經地問:“老孟這是怎麽了?”


    許程簡單述說,引著幾人進去。


    孟鶴行正在臥室休息,睡得不熟,昨晚傷口崩開,又淋了雨,回到星野湖之後,他想著事,幾乎坐了整夜,直到淩晨才躺下,中途又發熱,一絲力氣都沒了,他及時聯係了許程,醫生也隨後趕到。


    重新上藥包紮,等到溫度降下去,許程送二人離開,正巧碰上聞京銘他們過來。


    聽見錯亂的腳步聲,孟鶴行便睜開了眼睛。


    聞京銘直接推門進來,入目就是男人穿著家居服半靠在床頭的情形,臉色白得厲害,他很少見到孟鶴行這副模樣,本想調侃兩句,此時卻張不開嘴了。


    喬境時和司北泊兩人也跟了進來,視線交匯,眾人心裏都歎了一口氣。


    “老孟。”聞京銘站在床尾,“不至於吧,司妹妹真跟你提離婚了?”


    話一落,床上的男人冷目就掃了過來。


    聞京銘一看,心裏猜想對了,一下子樂了:“你就這出息,隻是提個離婚你就折騰成這樣?”


    “誰和你說我們要離婚?”孟鶴行擰眉,“不離。”


    “那你這……”


    “閉嘴。”


    “得,閉嘴,我閉嘴。”聞京銘起初還有點同情心,到後來實在憋不住笑,“白擔心了。”


    喬境時作為最先知道這事並通風報信的人,此刻難掩揶揄,大咧咧往沙發上一坐,撫著下顎朝司北泊看過去,調侃道:“老司,你這妹妹是個什麽人物,能把老孟折騰成這樣,在哪取的經,趕明給哥幾個傳授傳授。”


    “得了吧。”聞京銘也樂,“人家夫妻倆鬧別扭那是情趣,老孟樂在其中,我們對他這樣擺臉子,他能捶死我們,你信不信。”


    話罷,看熱鬧的三人都忍不住笑,隻有被調侃的當事人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語調格外冷漠:“你們幾個是真閑。”


    “閑不閑的另說。”聞京銘笑著說,“這不一聽說你有難,立馬過來幫你想點子麽,夠義氣吧?”


    一旁沉默的司北泊也開了口,語氣略帶凝重:“司隱真跟你提了離婚?”


    孟鶴行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來,捏著支煙叼在嘴裏,順勢點燃,狠吸兩口,眉眼半闔,模糊在指尖飄起的煙霧裏,彌散開來。


    等煙燃了半支,略微沙啞的嗓音才開口:“提了。”


    “不過。”孟鶴行抬眸,“絕無可能。”


    他用指腹蹭了蹭臉頰,痕跡已經消失,但是刺痛感還殘存,孟鶴行用舌尖頂了頂,隱約能回想起司隱扇這一巴掌時的神態,她蹙著眉,憤怒和難以置信交織,幾乎用盡全力。


    夠狠。


    他無聲哂笑。


    *


    垂居苑的招標會是在翌日上午。


    孟鶴行傷並未痊愈,換完藥後,直接帶著許程抵達現場。


    林榮和一些相熟的合作人員已經到了,見到孟鶴行時,無不驚訝,不知內情的人,目光不斷打量著。


    等應酬完,林榮帶著身邊幾人和孟鶴行碰了麵,言語間帶著試探:“鶴行,不是說孟氏總部不參與此次項目?”


    “林叔放心。”孟鶴行禮節周到,“這是孟氏內部的事,惹不到其他人身上。”


    他言語簡單,隻露出幾個字,便讓林榮將心放回了肚子裏,伸手將身側的人往前帶了帶,笑著招呼:“小寧啊,你不是老念叨著說要來見識見識,今日孟總也在,正好跟著他多學學。”


    林榮話裏的人正是見過數麵的林寧,此刻,她身著白衫黑色包臀裙,儼然一副最常見的秘書裝扮,林榮就這一個女兒,看來是帶在身邊,準備讓她著手參與公司事務了。


    “孟總。”林寧比之前客氣了不少,伸手,臉上帶著笑意,“多多指教。”


    “林小姐聰慧。”孟鶴行隻是禮貌頷首,“林叔經驗老道,比我更有能力,林小姐跟著父親學習,才是明智之選。”


    林寧悻悻將手收回,笑意未減:“以後碰上了,還望孟總手下留情。”


    “林小姐謙虛了,以林叔的地位,誰都要給林氏三分麵子。”孟鶴行不想再牽扯下去,“先失陪了。”


    他沒管身後幾人是什麽心理,徑直走到首排中間的位置,和周圍的人寒暄幾句之後,頂著一道冰冷的視線落了座。


    孟鶴行知道那股凝視來自於誰,是隔了兩排的孟平洛。


    場內人群交集,聲音略顯嘈雜,但是孟平洛勢在必得的心情被突然出現在現場的男人破壞的徹底。


    孟鶴行一進門,他就發現了。


    然後看到對方一路走來時,不少人主動上前打招呼,而自己卻需要上趕著去和別人搭話,即使有人找他,也不過是希望能借著子公司的名頭和孟氏總部扯上關係。


    想到這,孟平洛心裏的不滿又多了幾分,他原本帶著笑意的臉,此刻連偽裝都做不到,低聲冷斥隨身助理:“你不是說孟鶴行沒有動作麽?”


    助理戰戰兢兢,回:“孟總他先前並未有這個打算,可能是暗中進行。”


    “孟總?”孟平洛聲音陰鷙,“你喊他孟總?別忘了子公司隻有我一個孟總,你可得記清楚自己是誰的人。”


    “是,孟總。”


    孟平洛心裏沒底,但也知道孟鶴行此次明目張膽的來堵他的路是為何,正因如此,才更清楚他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於是,他嗤笑一聲,朝著身側坐著的女人看了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冷意。


    這是垂居苑的招標會,是項目的伊始階段。


    進程和眾人預料的大差不差,隻有一點在意料之外,便是孟氏總部和子公司的爭奪。


    子公司的老板孟平洛和總部老板孟鶴行係親兄弟關係,但這兩人今日明擺著不對付。


    總部的報價總是故意壓子公司一頭,似乎刻意過來,就是為了落孟平洛的麵子。


    競價最後,總部以四點五億的價格拿下了垂居苑東部的使用權和開發權,比子公司的報價高了一個億,三點五億是子公司的頂預算,但四點五億對總部來說,可以輕鬆拿下。


    原本可以收入囊中的肥肉被橫插一腳的孟鶴行半路劫走,這次會議,以孟平洛為首的子公司代表人物個個臉色難看。


    收尾階段,孟鶴行一一接受了來自各方的祝賀。


    提步向外走時,在門廳外被臉色不虞的孟平洛攔住。


    彼時正是會議結束,眾人紛紛離開的時刻。


    孟鶴行西裝革履,就這麽站著,臉上無甚表情,矜貴與清冷渾然天成,即使不動聲色,也是最矚目的存在。


    “孟鶴行,你是故意的。”孟平洛也知道厲害,刻意壓低聲音,“這個項目本該是我的。”


    “技不如人就要認輸。”孟鶴行冷笑一聲,“有這時間多想想接下來怎麽辦吧,我看,南城那個項目,你隻怕是也保不住了。”


    “你——”孟平洛氣笑,招手示意遠處的女人過來,故意道,“哥,你可真是不懂憐香惜玉,怪不得你的人都往我這跑,認得她麽?”


    付昕恰到好處地開口:“孟先生。”


    孟鶴行冷眸微瞥,目光短暫停留便重新投向前方,語氣低嘲:“與其千方百計找歪點子對付我,不如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你別得意。”孟平洛說。


    孟鶴行笑道,“我得不得意另說,你現在肯定是沒資本得意了,哦,對了,我聽說你在找一個人,叫……宋家河,是麽?你猜他會不會忠心到死活不供出你呢?”


    孟平洛臉色驟變,剛想理論,孟鶴行頭也沒回地提步離開,背影從容,冷漠。


    他緊握住拳頭,咬牙眯著眼盯著遠去的男人。


    付昕倒是鎮定,上前一步,勾著唇,笑意不達眼底,出聲道:“接下來怎麽做?”


    孟平洛垂眸整理衣衫,冷聲道:“他不仁,休怪我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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