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另一邊,製片助理雙手握在一起,手心裏出了層薄汗,微微低頭,尷尬答道:“市場調研部說,他們節奏快,細節豐富,觀眾每一遍能看出不同的東西。而且他們是電視劇,比咱便宜……”


    副部長長歎一口氣。


    真是服了。


    陳瀟一向講究內涵,拍深刻的作品,感動觀眾。


    這次怎麽就跟他們爭起爽劇的地盤了?


    真是的,年紀輕輕就不能有點高雅的追求嗎?!


    副部長倚著椅背思考了會,坐直身體,對秘書說道:“這樣吧,做一下輿情引導吧。”


    製片助理微微一愣。


    輿情引導,說白了就是買水軍去引導輿論。


    到底還是走到這步了嗎?


    他輕歎一口氣,繼續確認道:“那咱們把《甄嬛傳》的負麵輿論往方榮身上壓,防止惹到陳瀟?”


    副部長皺起眉頭,抬眼盯著他,“你智障啊?”


    助理眨眨眼。


    他說錯什麽話了?


    副部長沒好氣地道:“觀眾又不瞎。而且惹到方榮不就是惹到陳瀟嗎?我是讓你找人引導輿論,讓他們公司去拍文藝片,去拍深刻的片,別跟我們擠市場!”


    製片助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過……那這批愛看宮鬥劇的觀眾會不會哭訴,沒有別的電視劇看了。”


    副部長頓時感覺自己血壓上來了,咬著牙笑了笑,“你挺善良啊,想提前失業是吧?”


    他翹起二郎腿,拿起一摞文件,把椅子轉到側麵,一副懶得搭理助理的模樣。


    “一個領域,隻要沒好作品,總有觀眾會退而求其次。”


    ……


    10天後的中午。


    魔都郊區,主題公園不遠處的拍攝地裏。


    一間休息室裏。


    牆壁上掛著古老的掛毯和畫像,書架上也擺放著厚厚的魔法書籍。房間中央鋪著一張金邊的綠色毯子。


    這間休息室本來是給小演員用的,但今天那幾個小朋友沒戲份,便拿來給劇組工作人員使用。


    方榮與孫立正坐在沙發休息,等待下午拍攝。


    方榮如以往一樣,興致勃勃打開了社交媒體軟件。


    他最近超喜歡社交媒體。


    《甄嬛傳》開播後,他的粉絲已經從98萬,漲到了401萬,是孫立的整整兩倍。在導演當中,也可謂名列前茅了。


    雖說最近部分學校開學,大結局也過去半個月,《甄嬛傳》熱度有所下降,但依然是熱搜常客。


    每天都有《甄嬛傳》相關詞條出現在熱搜上。而且是網友自己頂上來的,而非東方傳媒買的。


    就連他拍攝時期的采訪,也登上了熱搜。


    終於在作品播出後,感受到一次萬眾矚目的感覺了。


    打開“《甄嬛傳》人物分析”的熱搜一瞧,網友們又開始分析人物了。


    “卑從骨中生,萬般不由人。”


    “無法放肆地愛人,也無法被愛的皇帝。”


    “做人,一定要花團錦簇、轟轟烈烈才好。”


    ……


    “你瞧,真是不枉我一番心血啊。”方榮故作一副唏噓的模樣,把手機遞給旁邊藤椅上的孫立。


    孫立點點頭,應付道:“挺好的。”


    方榮喜滋滋地抖抖腿。


    難怪陳瀟那麽喜歡刀人。


    這劇悲劇形象非常多。悲劇才令人印象深刻,才令人想要拯救這個角色,一遍又一遍帶入她們,尋找出路。


    隻不過,這熱度不知能維持多久。


    他相信,這片再過十來年也不會過時。


    但陳瀟當初說的可是,這劇能連續“火”十幾年,很多小姑娘都會記住他的名字。


    可為什麽感覺,影響力雖大,但沒有想象的那麽火呢?


    難道要過沉澱三五年?


    剛想到這裏,手機上彈出一條製片部的消息。


    “方導您好,陳導請常喻秘書為《甄嬛傳》製作的視頻已經製作完成。陳導建議,請總導演在社交媒體上發出這兩個視頻。您看方便嗎?”


    方榮看到消息,頓時心跳加速。


    對啊,還有營銷!


    熱度更上一層樓的關鍵應該就在這裏!


    方榮把手機一歪,指著屏幕對孫立說道:


    “你看看。我就說跟著他準沒錯吧。還親自做視頻幫我積累粉絲,真好!”


    孫立擠出個笑臉。


    花孔雀,天天炫耀,煩人。


    方榮雙手捧著手機,直接回複道:“好,沒問題!”


    隨即又點開與陳瀟的對話,“謝了兄弟,我馬上發。”


    說完,他就點開了郵箱,拍了拍孫立的胳膊,“來,咱倆先看一遍。”


    “我不看。”孫立往旁邊挪了挪。方榮肯定讓他說角色感想。不想誇他。


    “看一下唄。這絕對是根據人設剪輯的視頻。一個才50秒。你跟小刀學學,怎麽用一個50秒的視頻讓觀眾哭出來,怎麽用50秒,讓電視劇熱度上漲。”


    孫立猶豫片刻,挪了回來。


    分析技法,誇誇小刀,還是可以的。


    堅決不要誇方榮!


    方榮打開郵件,定睛一瞧,嘴角微微揚起,“第一個視頻叫作《就讓這大雨全都落下》。”


    身體前傾,從桌子上拿了包紙巾塞到孫立手裏,“紙巾拿好了,準備哭吧。”


    說罷,方榮收起笑容,調整好情緒,麵色憂鬱地點開了視頻。


    下一刻。


    屏幕中。


    皇帝揣著雙手站在雪裏,“嬛嬛。”


    畫麵一轉,十七弟允禮在大雪紛紛的夜晚,走到院子裏。


    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讓他陪你過冬天。那朕……能不能睡中間?”


    與此同時,屏幕上出現了三人並排躺著的畫麵。


    方榮人傻了。


    孫立人也懵了。


    但視頻才剛剛開始。


    下一刻,滿屏大雪紛紛,四郎無奈地站在雪地裏。


    腦海裏回憶起三人的故事。


    揚聲器裏傳來他悲傷的歌聲:


    “就讓這大雨全都落下,就讓你看不見朕眼角的掙紮。”


    “都結束吧,說心裏話,那個最自私的人是你嗎?”


    “難過隻說給老十七,眼淚已滑落好幾滴。”


    “都快走吧,朕晚點就回家。”


    視頻停了下來。


    休息室裏,鴉雀無聲。


    三秒鍾後,孫立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幹脆放肆笑起來。


    方榮感覺兩眼一黑,捂著眼睛緩了幾秒後,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陳!瀟!”


    靠!


    好想起草一份律師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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