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盯著屏幕。


    斯蒂芬·茨威格?


    他摸著下巴,眉頭微皺道:“好耳熟的名字,這是誰來著?歲數大了記性差。”


    一旁的孫立仰起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這是《昨日的世界》的作者啊。我明白了!難怪啊,難怪套了四層!”


    方榮微微一愣。


    這書,他應該沒看過,也可能是看過忘記了。


    他往右轉頭,想問問陳瀟,目光劃過茶幾前,隻見坐在地上的查澤雷戲謔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說,“問那麽多,果然看不懂吧?”


    呃,好像被鄙視了啊。


    方榮把到嘴邊的問題硬生生咽了回去,抓起桌上的手機,尬笑道:“拍得真好,我去趟衛生間。”


    說著,他打了個哈欠,若無其事地慢悠悠地走進廁所,關上門,動作立刻變得麻利起來,站在鏡子前,雙手拇指迅速打字,查找這部小說的信息。


    客廳裏,坐在沙發最右側的黃澎倒沒他這麽好麵子,直接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查找這部小說。


    很快,頁麵上彈出信息。


    黃澎盯著手機屏幕,目光迅速掃過文字。


    總的來說,《昨日的世界》是1940年左右出版的,是茨威格的自傳體作品。


    茨威格把個人命運和時代融為一體,展示他生活過的城市的文化風貌。用第一人稱,描述他與詩人、作家、雕塑家、音樂家等藝術家交往的經曆。


    他從出生寫到1939年,並且認為,這是他們這些60歲人時代徹底結束的時刻。兩年後,1942年,他離開人世。


    黃澎眨眨眼。


    影片最後,零說過,古斯塔夫的世界早就消失了,難道就是指戰爭前文化繁榮的時代?


    哦,想起來了,以前看過全球史。


    那個時期被認為歐洲曆史上的一個黃金時代,文學音樂繪畫建築達到新高峰,社會經濟政治相對穩定。


    當然,那個時代有很多缺點,可也成了戰爭時期無數人的做夢都想回去的穩定時代。


    他抿抿嘴,思考了會,抬頭問道:“所以四層嵌套到底是為了什麽?”


    旁邊的孫立摸了摸下巴,看向陳瀟和查澤雷,“電影有一個主題是,文化的衰落與時代殘影的幻滅吧?”


    “沒錯。”陳瀟點點頭。


    孫立眼睛轉了轉繼續道:


    “那四層嵌套,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


    “古斯塔夫是戰前文化繁榮時期的親曆者。那個時代被戰爭終結後,他留存於世,保持著幻象。”


    “零,則是幻象的見證者。他見到了古斯塔夫,算是現實與曆史的交匯處。”


    “當古斯塔夫死後,那層幻象徹底消失。零把故事告訴作家,作家把故事記錄成文字。”


    “而當作家去世後,一切歸於文字。後人隻能用文字與記錄去了解那個時代。”


    “可以這麽理解吧?”


    查澤雷打了個哈欠,“愛怎麽理解隨你便,又不是考試。”


    說完,他再次打開了茶幾上的保溫盒,從裏麵拿出一份用錫紙包裹的燒烤,打開錫紙,拿筷子戳了戳裏麵的烤茄子。


    最左邊半躺著的王瑞鼻子動了動,望了眼他手裏的燒烤,咽了下口水,側頭對孫立道:“我覺得很可以!難怪,我看完的時候,會有種喧囂歸於沉寂的落寞感。因為親眼見證了一個時代的幻影徹底消逝,歸於文字。”


    而曆史上的一個個時代,都是這樣的。


    從整個時代的文化,到生活中的小細節,都從具象,變成幻影,變成回憶中的幻影,最後落於文字,或者徹底消失。


    像他小時候經曆的死去的企鵝寵物、破舊的小教室、丟沙包遊戲、東南西北折紙、溜溜球等等,如今是他的回憶殺,也已經成為了幻影。而等他這代人離開了,就隻會留存於記錄。


    如今的文化,等到下個時代,又會變成記憶,再以後也會變成記錄吧。


    王瑞半躺著,深吸一口氣。


    一股燒烤味直衝天靈蓋……呃,看電影去電影院看還是有道理的!


    “好強啊!”黃澎滿眼敬佩地盯著陳瀟。


    原作當然不錯。


    但能用四層嵌套寫出幻影歸於寂靜,這水平……對市場掌控的能力,和藝術水平,兩方麵都拉滿了啊。


    黃澎站起來,湊到陳瀟旁邊,滿眼羨慕盯著他,“哥,太牛逼了,我都想跟你要個簽名了。要不咱倆合照一下,我回家貼牆上。”


    陳瀟麵色複雜地道:“你如果願意貼牆上,時刻被老板盯著,在老板的注視下睡覺玩遊戲,我也不介意。”


    黃澎臉上笑容瞬間僵住,迅速挪到一旁,“沒興趣了,謝謝。”


    查澤雷嘴裏塞滿炸土豆,頭也不回,模模糊糊說道:“有一點我得說明,每個時代都有問題。我雖然拍得夢幻,還有點搞笑,但也沒掩蓋它混亂的一麵。”


    黃澎點點頭,“看得出來,有點酒醉金迷。”


    “的確。”孫立剛說完,身後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便聽到方榮激動又帶著點驕傲的聲音:“我知道四層嵌套是怎麽回事了!”


    其餘四人瞬間安靜下來,片刻過後爆發出一陣低笑聲。


    “我們已經聊完了。”孫立回頭笑道。


    黃澎跳下沙發,站著伸了個懶腰,“方導,你別尷尬,我也查了資料。人的精力有限,誰能所有書都看過,並且記得清呢?很正常。”


    方榮眯著眼睛瞥了他一眼。


    可惡,憑什麽汙蔑他?


    可惡的黃澎,不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方榮走到沙發旁,“我去上廁所,誰去查資料了?”


    “來一個嗎?”查澤雷又從保溫箱裏拿出一盒燒烤,裏麵裝著三串烤土豆。


    “謝謝。”方榮迅速走過去,接過土豆,坐到地上的墊子上。


    沙發上的孫立瞅著查澤雷的動作,暗暗搖頭。


    他還是趕緊回國吧,在華夏再這麽吃下去,就要吃成方榮了。


    孫立側頭看向陳瀟,“你倒是吃不胖啊。”


    “我胃口不好。”


    “好羨慕。不像我,消化差吸收好,哎!話說回來,我還有幾個問題啊。除了懷舊,這裏肯定還有戰爭主題吧?”


    方榮嚼著土豆喃喃道:“廢話。”


    孫立眯著眼睛瞥了他一眼,在心裏默默給了他一腳,笑著繼續對陳瀟道:“這些人物都代表著現實裏的人物或群體,這個故事也有更深層的含義對吧?我還有點問題……”


    “請講。”陳瀟一把抱過來正從沙發靠背經過的小魁,摸了摸它的腦袋。


    孫立摸著下巴想了想。


    d夫人代表舊秩序中的貴族。


    黑鷹吃白鳥的徽章,表麵上是小d弑母,實則是指納萃勢力吞噬舊日的世界,掀起血腥。


    古斯塔夫見證過那段時光,他代表契約精神,代表忠誠與友情,也代表人性。


    除此之外,他應該還代表在戰爭中的無辜傷害的那批猶太人。他被小d所代表的勢力認為是劣等人士。監獄那段的服裝,也與集中營的服飾相當類似。


    零代表難民。


    小d代表西特勒勢力。


    從1932年到1968年兩個時間段酒店的變化來看,這也展示了歐洲文明的變化。


    大飯店的前生今世,也相當於戰爭導致的文明衰亡史。


    誒,好像都理清楚了,沒什麽大問題了。


    孫立長歎一口氣,“呃,我好像沒什麽問題了。哎,願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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