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的時間,我都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提溜著一雙眼睛是到處瞧、到處看。甚至我都想把仙家一個一個的叫出來仔細瞅瞅,許久不見,我都快想死他們了。


    可咱不能那麽幹,要不然指定挨罵!犯不上。


    晚上八點來鍾,我把卷簾門放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隻開了裏屋的燈,坐在櫃台後邊吹著小過堂風、玩著手機。


    別看我現在挺舒服,等睡覺的時候有我難受的,卷簾門和前廳的窗戶一關,隻開裏屋的小窗戶屁用沒有,都能悶死個人!


    我想過裝空調,但那玩意不便宜,耗電量也杠杠的,商業電傷不起!風扇我是壓根兒沒考慮過,動靜兒太大,影響我睡覺。


    所以這炎炎酷夏,我消暑的方式隻有一種——心靜自然涼,反正現在已經立秋了,再過半個來月早晚就涼了,到時候晚上睡覺就舒服了。


    玩著玩著,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看著開頭和尾號感覺還有點眼熟,於是我便接了,“喂?你好,哪位?”


    “哎!王老弟,我是李大海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大海兒哥?你換號了?那咋沒告訴我呢?”


    “忘了、忘了。”李大海笑哈哈的說道:“這回換的是智能機,我還沒捅咕明白呢!”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忘了告訴和手機用不明白有啥關係?我不由地笑了笑,李大海和他爹老李頭子真不一樣,一個是一屁八個謊,一個是撒謊都撒不明白。


    “行,回頭我把你的新號存一下。”


    “嗯,好。”李大海兒興高采烈的嘮起了閑嗑兒,“我本來都沒尋思換號,我之前那個號碼都用了十來年了,舍不得換。但我家小淞子非得讓我換,說這個號流量多。你說我也不會上網啥的,要流量幹啥啊?”


    “你兒子說的對,智能機和以前的手機不一樣,除了接打電話發短信,剩下的幹啥都要流量,換了也沒毛病。”


    順著他的話茬聊了兩句,我便直接問道:“大海哥,你給我打電話是有啥事兒嗎?”


    “那個…那個啥,我家小淞子前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著我家來了老多人了,男女老少全都有,坐炕上的、站地下的,還有上房嘀。”


    “完了後來來了一個老頭兒,那老頭兒來了就坐我家小淞子旁邊兒,還跟我家小鬆子說到時候了…”


    咱家捋堂口之前,我也做過同樣的夢,說白了就是緣份到了,仙家都已經到齊了。


    所以我一聽他說這些,心裏‘咯噔’一下,因為我忘了一件大事兒!


    “王老弟,你說是不是我家小淞子要出了啊?”李大海的語氣有些沉重,“上次我家小淞子鬧毛病,你過來的時候不是答應那個胡天龍,說等到暑假的時候立堂口嗎?這…這再過兩天他都開學了。”1


    我抬起手擼了兩把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應該是…我最近太忙了,一直在外地跑,把給你家小淞子立堂口這事兒給忘了…怪我、怪我。”


    我這麽一說,倒把李大海給整不好意思了,“哎呦王老弟,我真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這事兒咋整,昨天我就給你打了個電話,但是你沒接。”


    我就說他這個新號咋看著眼熟,原來那個陌生號碼的未接電話是他打的。


    “昨天有事兒,漏了好多電話。”我把通話切成了免提,方便自己翻日曆,“今天是八月十九號,還有三天出閏六月,初一不行,上朔大事不宜,初二是處暑,節氣也不行…”


    李大海兒''哼哈''的答應著,卻還是沒忍住,“就…必須得出嗎?”


    “那是一定的,之前都答應了,胡天龍也發話了,不出不行。”我應付著說道:“那就初三吧!日子湊合,再往後又是七夕又是鬼節的,要是再往後靠,李淞就該開學了。”


    “你定,你說哪天就哪天。”李大海知道這事兒避無可避,也就痛快的答應了,“那我們得準備些啥啊?”


    我不禁一個頭兩個大,愁的慌,需要準備的東西倒是好說,關鍵是這班子咋辦!


    領堂師傅和二神兒,我受受累都能拿下,但端茶倒水打下手、記錄仙家名號,最起碼得再來一個人!可現在楊文驊開了學,楊叔上了班,吳宛琳還沒回來,我這得上哪找人去啊?


    好好的琢磨了一番,我問道:“大海哥,咱這關係我也不跟你整虛的了,立堂子這事兒你準備了多少錢?”


    電話那邊頓時陷入了沉默,估麽著他也沒想到我會直接問這個。


    “多少錢都得整啊!要不孩子挨折騰遭罪,我和你嫂子看著也鬧心。”


    “我沒那個意思,主要是我這邊現在沒啥人手。”我實話實說道:“大神二神我自己來,也不會多要你的,但我這還得找個人幫忙,所以他那也得意思意思。”


    “謝謝兄弟!”李大海也來了實在勁兒,“要不你說個數吧!我照著你說的數準備。”


    這甩手掌櫃當的是真舒服!可仔細一想,當初楊姨給我立堂子的時候也是,兩千二百塊錢,啥都不用我自己操心。


    我拿來紙筆在上頭劃拉著,“這樣,我這頭你準備一千五,人這一塊兒,還有香燭啥的我都包了,其餘的東西你自己準備,滿打滿算兩千應該夠了。”


    “多少?兩千?”


    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大,我覺著我要的也不多啊!


    “不是兩千,是全都下來要兩千塊錢,我這邊出倆人還有那些東西…”


    “王老弟,我不是嫌多!”李大海打斷了我的話,“我們村兒上半年有個人出了,花了五千八百八!到你這成兩千了…這要是換個人跟我要這價,我都不敢讓他給我家小淞子辦這事兒。”


    “那你要是覺得少,我可以再往上給你撩點兒!”開過玩笑,我點了一根煙,“我之前給人立過一次,但她那個情況比較特殊,你家李淞算是我第一個正式管的,而且咱都這麽熟了,我肯定得給你個實在價兒。”


    “謝謝啊!等辦完事兒你別著急走,我請你吃飯!”


    “哈哈哈,大海哥你這就外行了。”我笑著說道,“這事兒最好得等天黑,太陽落山之後。”


    李大海不以為然,“那你就早點兒來!吃完咱們再辦事兒!”


    “吃飯就免了吧,出馬立堂雖然沒這方麵的要求,但前後兩天最好還是吃清淡點兒,當天也別吃太飽。”叮囑了兩句兒,我便說道:“那就這樣,我一會兒把你需要準備的東西發你手機上,剩下的到時候再說。”


    撂下電話,我在紙上列了兩份兒單子,一份兒是立堂口當天需要用的物件兒,剪子、鎖頭、菜刀、供品之類的,另一份兒就是日後供奉堂口需要的東西。


    查完缺、補完漏,我卻陷入了老大難,這兩份清單上的字兒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起碼一條短信是寫不下。


    於是我給李大海兒打了電話,讓他找李淞幫忙注冊個微信號,智能手機都買了,該用的功能就得用。


    差不多過了七八分鍾,好友申請就發過來了,隻不過不是一個,李淞那小子也趁機加了我的微信。


    把清單發過去,我簡單的解釋了幾句,然後就跟李淞嘮上了。別看他之前對這些事兒挺好奇的,真到了跟前兒還挺忐忑。


    在出馬立堂之前,絕大多數弟馬在情緒上都會有變化,最常見的就是毫無原因的緊張,通常還會覺得心煩意亂。


    如果仙家受的委屈比較多,例如等了很久都沒出頭,這時候都不用等到正日子,在這之前弟馬就會沒由來的想哭。


    還有一部分會覺得高興,不管碰上啥事兒,哪怕是走在路上無緣無故的被人罵了,心情都會受到太大影響。這種情況下都不用考慮就能確定,這家堂口和弟馬之間是說的沒有,緣份也是正到發邪!2


    所以李淞跟我說他心裏有些忐忑,我倒是覺得沒啥。畢竟他年紀小,而且他身上的這個堂口,在還沒出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不少問題,光教主都換了仨了……


    各種安慰鼓勵的話我說了一大堆之後,李淞卻跟我說他不是那種緊張和忐忑不安,而是害怕。


    本來我都已經犯迷糊了,可聽到他說害怕之後,我立馬就不困了!趕緊追問他到底是怎麽個害怕。


    李淞給我發了一段語音,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覺他的聲音都有些抖。


    “王叔,我也說不上來咋害怕,反正就是害怕!怕黑、怕動靜兒,我媽今天拿鍋蓋沒拿住,掉地上都給我嚇夠嗆!”


    我皺著眉頭又問了一句,“所以你是怕別的東西,並不是害怕立堂口這件事兒對嗎?”


    “立堂口有啥害怕的?”


    聽他這麽一說,給我愁的啊,趕緊點上了一根煙。


    立堂口之前弟馬感到莫名的害怕,這種情況有,但卻不正常。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立堂口都是喜事,仙家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會嚇唬弟馬。


    除非是堂口還有沒處理好的矛盾,仙家以這種方式來警示弟馬。


    除此之外,就要從外頭找原因了,有可能是冤親債主作祟,有可能是地府那邊兒沒啥能耐的,嚇唬嚇唬人,想要個上堂的資格,還有可能是劫難臨頭,害怕是出於本能。


    仔細琢磨了一下,我排除了最後一個可能,就李淞的表現來看,他不是那種靈感特別強的,應該不至於能感應到三災六難。


    而且這小子出馬在即,還沒好好的查一查冤親債主和關口,很大概率他害怕就是因為這個。


    “還有別的表現不?”我又問了一句。


    等上了一小會兒,他回複道:“有,我現在不敢去我爺那屋,從門口過心都砰砰跳。”


    老李頭兒?不應該啊!他現在應該在地獄觀光旅遊,哪有工夫整啥幺蛾子?


    嘮著嘮著就到了十點,我一看時間不早了,就又管李淞要了一次生辰八字,打算明天起來給他好好查一查。


    一覺睡到二半夜,本來我睡的挺香的,卻突然被外麵鬧哄哄的動靜兒給吵醒了。這大晚上的,總不會是街上出了攤兒,我強打著精神起了床,循著聲音來到了前廳。


    站在窗戶那往外一看,好些個仙家在大街上,化成人身的和動物身的都有,可無一例外都是對著店鋪這邊叫嚷著。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倒也是聽出了一點兒東西,大部分都是在罵我,有幾個說我手伸的太長、管的太寬,甚至還有替胡天德叫屈的…


    如此一來,他們是打哪來的一清二楚,我也明白了堂口仙家為啥會允許他們鬧我,要是我猜的沒錯,李淞感到害怕,應該和外頭的這些仙家有關。


    但是有一點我想不通,胡天龍明明已經讓常萬清,把老李家堂口上那些心懷叵測的仙家給收拾了,為啥他們現在又會出現在這裏呢?以常萬清的本事,不該出這麽大的簍子。


    “想不通?”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膽顫心寒,“天…生太爺…這麽晚你還沒睡啊?”


    “你不也沒睡?”胡天生太爺一句話就讓我熄了火,“這麽多崽子鬧鬧哄哄的,誰能休息好?”


    “嗬嗬,您說的對,我現在就把他們攆走。”


    正要動手,胡天生老仙家卻把我攔了下來,“著啥急?你想通了嗎就動手?”


    我要是能想通就不在這兒站著了,可他卻偏偏還這麽問一嘴,索性我幹脆閉了嘴,一聲不吭。


    “外頭的這些,可不是被收拾的那些,而是因為道行低、本事不夠、頭腦也不靈光,被攆下來的。”


    這點倒是能看的出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跑到我這兒鬧還自報家門了。


    “他家的事兒我倒也打聽了一些,胡天德當了教主之後,隻要是找上門的,不管品行道行,全都給留下了。”胡天生太爺接著說道:“可堂口畢竟是辦事兒的地方,沒有真本事,就沒資格受那個香火。”


    我正要跟他說兩句,可他老人家的一句話,卻讓我怒火中燒。


    他說:“比如你收的那兩個常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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