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是有些不放心的,意識到可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後,五條悟沒再猶豫,當機立斷的按下了接聽鍵。


    “喂?”


    矯健的身姿躲避著咒靈的圍攻,五條悟神色嚴肅卻遊刃有餘。


    夏油傑暗啞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入五條悟的耳朵裏,他說:“下雨了,悟,我沒帶傘,來接我。”


    五條悟愣了一下,覺得不太對,對麵時而寧靜時而喧囂,卻不像是在酒吧裏。


    “你的聲音有點怪,夏油先生現在在哪裏?”


    夏油傑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現在的他就蹲在天橋下麵的橋洞裏,附近黑漆漆的,遠處有商店的燈光,也有路燈的燈光,隻是那些燈光都無法清晰的照到這裏。


    橋洞頂上倒是有一盞照明用的聲控燈,長時間沒人擦拭後,上麵糊滿了灰塵,以至於燈光微弱。


    夏油傑看了一會兒,如實相告,“我在天橋下麵避雨。”


    五條悟皺眉,一邊應付進攻的咒靈,一邊在腦海中做檢索,檢索自己所預定的酒吧附近有沒有什麽天橋。


    夏油傑看向遠處,街燈的照耀下,他看到拿著傘的人們不疾不徐的漫步在雨中。


    嘴巴扁了扁,莫名覺得有點委屈,沒人欺負他,喝多酒後的他就是突然覺得委屈,很委屈。


    他想跟五條悟說點別的,一開口卻是,“悟,全世界的人都有傘,就我沒有。”


    像個跟家人撒嬌控訴的小孩一樣,帶著點委屈,帶著點傲嬌,還有那放不下的小小自尊。


    五條悟側著身子躲過咒靈尾巴的橫掃,問夏油傑,“你說話怪怪的,怎麽,喝醉了嗎?”


    他剛想起來,夏油傑的酒量也很一般來著,幾罐罐裝啤酒都能讓他頭暈,即便比自己酒量好,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這樣一想,五條悟未免開始擔心了,夏油傑這個家夥做事足夠機靈和穩重,獨身一人喝醉這種事情按理說不可能出現。


    但是,凡事都有萬一,萬一今天的夏油傑就想要醉一場呢?


    夏油傑繼續向他控訴,“那個家夥嘲笑我,他說我第一次去酒吧,嘲笑我分不清長島冰茶究竟是酒還是茶,悟,他嘲笑我。”


    隨著帳的降下,隱藏在這片墳場內的咒靈陸陸續續的現身,五條悟已經完全被它們包圍了。


    他拿著手機,聽著夏油傑跟他告狀,嘴角不由地浮現出一抹笑,哄孩子似的,五條悟輕聲哄他。


    “不要理他,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也分不清長島冰茶到底是酒還是茶,隻要有人跟你站在一起,你就不是個例,不會孤單。”


    橋洞底下時不時就會聽到電車從頭頂轟鳴而過的聲音,聲音很大,大到影響講電話的人的聽覺。


    電車開過的聲音控製著橋洞頂上的聲控燈,燈光在這裏明明滅滅,陪伴著那個酒醉的家夥。


    夏油傑蹲在地上,穿戴整齊的帥氣的一個人,此刻卻莫名有種被主人遺棄的動物的錯覺。


    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拿著樹枝在地麵上戳戳畫畫。


    夏油傑忍不住了,聲音有點哽咽,“悟,來接我吧,我沒有傘,也沒有無下限,如果你不來接我,我會淋濕,你知道的,我討厭淋濕。”


    “但是我現在……”


    “兩個小時也沒關係,隻要你說你來接我,我就願意坐在橋下等你,我會一直等你,等你來接我,誰來都沒用,不是你的話我就不跟著走。”說著說著,夏油傑的眼眶濕潤了。


    (ps:傳言不保真,有櫻花妹算過,五條悟去接夏油,純走路的話,兩個地點之間要走兩個小時。)


    除了父母親之外,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在聽到自己沒有傘的時候,願意橫穿半座城市,願意走路兩小時去接自己。


    途中,可能會被路邊的流浪貓吸引了注意力,但是來接自己的時候,他是用跑的。


    來到自己麵前時,他很開心,把雨傘罩在他們兩個頭上,他笑著說:“夠意思吧,我沒用無下限哦,如果傑淋濕了也沒事,反正有我陪著。”


    他還會笑著跟自己分享沿途的見聞,說那隻貓咪多可愛,說繡球花開的多繁盛,說那一晃而過的彩虹有多漂亮。


    現在,整個世界都黑漆漆的,隻有霓虹燈不真實的閃耀,隻有頭頂轟鳴而過的電車讓他知道他還在塵世。


    那些一直珍藏在心底回不去的,那些一直被當成寶貝埋藏起來的,都與那個人有關。


    “悟,”忍了好多年的眼淚從夏油傑的眼眶中滑落,流過了捂著眼睛的指縫。


    酒精麻痹了神經,也瓦解了那層堅硬的心牆,土石崩落,將夏油傑最脆弱的一麵露出來。


    “我好想你,五條悟。”


    徒手擰掉一個咒靈的腦袋,五條悟心髒像被什麽擊中了一般,隱隱作痛。


    “你再問我一次那個問題吧,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的回答,悟,你再問一次。”


    分神的時刻,無下限被對麵的咒靈破除了,突然變換出的尖利骨刺結結實實的刺入了五條悟的左胸口,疼痛讓他皺緊了眉頭。


    五條悟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裏卻瞬間變得無比暢快,好像多日來的烏雲終於消散,好像沉悶的天氣裏終於看到了太陽。


    那些鬱悶怒氣仿佛隨著刺破的胸口一股腦兒的傾斜出來,令他心神一起變得輕鬆起來。


    他笑了出來,語調變得無比輕快,“傑,這個問題,兩個小時之後再問,你就在那裏等我,我會帶著傘去,去見你的時候,我是用跑的,所以乖乖在那裏等我,不要被陌生人騙回家。”


    夏油傑睜開眼睛,橋洞幽暗,沒有電車從頭頂經過的時候,傳入耳中的是漸漸變大的雨聲。


    “好,你說你來接我,那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夏油傑吸吸鼻子,像是怕五條悟會反悔似的,他又自言自語的說了一遍,“隻要你說我就相信,我在這裏等你。”


    手機掛斷了,在手機塞入上衣口袋的那一瞬間,溫柔的笑容從五條悟的唇邊消失,白色的繃帶被他用一隻手扯開,蒼藍之瞳在漆黑的夜裏璀璨如寶石,成為這純黑之中唯一的亮色。


    “雜碎們,沒時間耗了,該是速戰速決的時候了。”


    不再溫和的聲線和倏然變得幽暗的眼神,代表著他終於認真起來。


    “讓心愛的人等太久可不好,那麽——”


    豎在身前的右手結出手印,五條悟神色興奮的看著在黑暗中蠕動的咒靈們,形狀漂亮的嘴唇上下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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