鰩魚落在了住家附近的那片森林裏,就在當初夏油傑很喜歡的那片空地上。


    這裏跟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樣,風依舊吹得淩亂,沒有固定方向,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夜晚的風格外的涼,吹動著夏油傑的浴衣衣擺,吹動著五條悟柔軟的發絲。


    “到底……怎麽回事?”夏油傑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問五條悟。


    這問題問的沒頭沒尾,但他篤定五條悟能夠聽得懂,並且隱約覺得五條悟敢對自己說那樣的話,就是做好了攤牌的準備。


    其實,夏油傑很怕聽到答案,第一次,在問出一個問題後,夏油傑害怕聽到答案。


    他既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答案如他所想,如果真如他想的那樣,之後恐怕無法麵對麵前這個人。


    五條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森林中的空氣,涼爽中混著草木特有的清香味道,提神醒腦。


    直到即將卸下枷鎖,此刻的五條悟少有的在麵對夏油傑的時候,呈現出一種完全的放鬆狀態。


    他看著夏油傑,夏油傑那張清俊帥氣的臉龐,現在繃得很緊,金棕色的眼瞳正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


    裏麵顫動的眸光昭示著眼瞳的主人此刻有多忐忑,又有多恐懼。


    五條悟朝著夏油傑走了一步,夏油傑竟然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他固執的詢問,“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你,你究竟是……”


    五條悟笑了,很輕的笑了一聲,他點頭,“是我,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傑重生了,而我跟你一樣。”


    眼睛眨巴了幾下,夏油傑終於得到了一個自己既想要又不想要的答案。


    麵前的五條悟不是那個不認識他,作為新鄰居出現,又在日後的相處中與他成為戀人的二十歲的五條悟。


    他是自己朝夕相處了三年,分離了十年,從並肩作戰的摯友到立場對立的敵人,最後又重新回到摯友位置上的五條悟。


    夏油傑覺得喉嚨發緊,就連發聲都變得異常困難。


    他非常努力的出聲,帶著近乎絕望的聲音問五條悟,“那麽,悟是什麽時候重生的,是最近嗎,還是說……”


    他很希望對方是近幾天才重生的,最好是去九州的這幾天,重生的五條悟替換掉了之前二十歲的五條悟,而不是一直都是在自己身邊的那個。


    不然,夏油傑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他。


    五條悟沒吭聲就那麽看著手足無措的夏油傑,夏油傑忽然不敢再看五條悟的臉,他倉皇的低下頭去,皙白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浴衣柔軟的布料。


    他一遍遍的咽著並不存在的唾液,那個問題就在嘴邊他卻問不出口。


    五條悟看他這個樣子,很大概率已經猜到了夏油傑在意的是什麽,當他意識到夏油傑在意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猜想的問題時,內心不免泛起了一抹失落。


    “傑想問什麽就問吧,我都會告訴你。”


    夏油傑依舊沒有抬頭,他的眉頭擰了又擰,糾結又痛苦的樣子。


    沉默了半晌,他終於肯再度開口。


    他問五條悟:“那跟我……跟我戀愛……上c的人,是你還是……他?”


    五條悟來到夏油傑身邊,抬手扶住了夏油傑的肩膀,他歎了一口氣,湊到夏油傑臉旁。


    他其實也很忐忑,夏油傑問出這個問題,就讓五條悟變得不確定起來。


    這個問題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夏油傑到底在介意著什麽呢?


    還是說,他喜歡的想與之親密的是那個二十歲的看上去不成熟,孩子氣十足的,沒有關於他的記憶的五條悟嗎?


    跟自己長著同一張臉,跟自己叫同一個名字,跟自己擁有同樣的能力,卻在夏油傑心目中是兩個獨立的分開的人嗎?


    “你更喜歡他?”


    “不是,我……”抬起頭來的夏油傑急於辯解,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說清楚。


    說清楚,能說清楚嗎?


    如果當時知道是真正的五條悟,那他還可以大著膽子說喜歡,大著膽子跟他滾在一起嗎?


    捫心自問一下,內心渴望如此,身體就真的敢這樣做嗎?


    不敢的,他根本沒膽子對正主做這種事情。


    現在,看著麵前的五條悟,夏油傑甚至覺得他們兩個之所以還能夠平和的站在一起來說話,來討論這件事,本質還是看在了高專三年的情分上。


    這本來是絕對不會穿幫的事情,卻因為五條悟也重生了而被迫成為了公開的秘密,對摯友抱有如此齷齪的想法且付諸實踐,五條悟的內心裏是不是已經快要惡心死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五條悟厭惡,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讓五條悟覺得惡心,夏油傑就繃不住了。


    他匆匆後退幾步拉開距離,看向五條悟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絕望。


    “原諒我吧,悟,我不是故意要……”這話夏油傑說不下去,不管怎麽看,都像是他的蓄意為之。


    “你就當這件事不存在,全部忘掉,我會……我會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不然,你可以再殺我一次。”


    “哈啊?”五條悟完全懵了,他想過夏油傑會有過激的反應,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你到底在說什麽瘋話,”五條悟怒了,他上前一步,雙手重新抓住了夏油傑的手臂,他強迫夏油傑看著他,“為什麽要對我說這麽殘忍的話,難道傑覺得親手殺死自己最在乎的人,是什麽人生的至高獎賞嗎?”


    夏油傑說不出話,就那樣既害怕又憂心,同時還無地自容的看著五條悟。


    “這才過去多久,那些從你口中說出來的喜歡和愛就全都不存在了嗎?”抓著夏油傑手臂的雙手不斷地收緊,“還是說你愛的是那個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笨蛋,而不是站在你麵前的真正的我。”


    夏油傑的眼睛大睜著,瞳孔不知從何時起一直緊縮著,他整個人都像是繃到了極限的琴弦,再稍微拉扯一下就會斷掉,從而整個人崩潰掉。


    以前的夏油傑從來不會在五條悟麵前露出這樣脆弱的模樣,不論何時,他都是意氣風發精神百倍的樣子,哪怕承受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而日漸消瘦,給出的理由也不過隻是短短的兩個字——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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