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呆呆地看著他,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髒兮兮的牆壁,髒兮兮的天花板,爛了的紙門和障子,蒙了厚厚一層塵的家具陳設。


    他似乎記起來了這是哪裏,跟夢貘的一戰,吃了夢貘關於記憶與夢境的抽取吞噬與返還重現後,他的記憶是混亂且糟糕的。


    盡管如此,他還是認出來了,這是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裏的地方,他在岩手縣的生活了十四年的老家。


    視線再度回到五條悟的臉上,看到五條悟出現在自己身邊,夏油傑有種說不出的飽脹情緒在醞釀。


    還好是五條悟……


    看到夏油傑醒過來的五條悟很開心,但是夏油傑現在呆滯的樣子和身上的傷又讓他感到擔憂。


    五條悟顫聲問:“傑,你還好嗎?”


    身上的傷讓夏油傑的狀況非常糟糕,失血過多,內髒的狀況也很難說,他甚至開始發燒了。


    “悟,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是夢嗎?”


    五條悟在搖頭,“不是,不是夢,是真實的,傑,我回來了,不信你摸摸。”


    夏油傑抬不起手來,五條悟就拿起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臉,“對吧,是我對不對,我回來了。”


    夏油傑無神的望著他,五條悟很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眼下這種情況,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想問的話等之後再問你,我得帶你去治療,現在要把你抱起來,動一下身上的傷會非常疼,傑你忍耐一下。”


    是真的五條悟啊,五條悟回來了,回到了自己身邊。


    他沒有被自己在某個地鐵站封印,這可真是太好了。


    這麽說,剛才的是夢嗎?


    自己在夢裏看到了爸爸媽媽,還夢到媽媽要給他糖吃。


    如果是夢的話也太真實了,如果當時能夠伸出手去觸摸一下的話,說不定能夠摸到媽媽溫暖的手。


    身處十年前離開就沒再回來過的家裏,夢到了要給他糖吃的媽媽,夏油傑心酸的要命。


    他閉上了眼睛,五條悟小心翼翼的將他從髒兮兮的榻榻米上抱起來,就聽到夏油傑氣若遊絲卻帶有哭腔的說:“悟,我想吃糖,蘋果味,橙子味,還有牛奶巧克力味的。”


    五條悟愣了一下,又在一瞬間了然。


    “啊,”他輕聲應著,“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百貨公司,想吃什麽味的就買什麽味的,想吃多少就買多少,好不好?”


    夏油傑扁了扁嘴巴,在極力忍耐他的悲苦和心酸。


    “我想吃我媽媽買的……”


    身材高大的五條悟抱著跟夢貘一戰後,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都破破爛爛的夏油傑站在那兒。


    他緩緩的長舒一口氣,聲音可憐又溫柔。


    “我就說怎麽會在這裏,原來我們傑……想媽媽了。”


    眼淚從夏油傑閉著的眼角流淌滑落,他,無法反駁。


    ~


    硝子還是第一次見遇到正事時,一向沉著冷靜的五條悟露出如此焦急可怕的神色。


    那個見到她總會嘻嘻哈哈跟她打招呼的沒禮貌的後輩,一如既往的貫徹了他的沒禮貌,現在連進她的辦公室都不會敲門了。


    “硝子,快點來救命!”


    辦公桌後,正在低頭寫屍檢報告的硝子冷冷地提醒他,“硝子可不是你叫的,五條同學,哦不,現在是五條老師了,對待前輩至少要有……”


    話沒說完,硝子的鼻子先於她的腦袋抬起的速度而皺了一下。


    果然,在她抬起頭後看到的就是在五條悟懷裏昏死過去的夏油傑。


    她聞到的那些鐵鏽腥味就是從五條悟懷裏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硝子飛快的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五條悟跟前去查看他懷裏抱著的傷者。


    看眼睛,探脈搏,順手拍打夏油傑的臉。


    “體溫偏高了,看這副樣子失血過多,啊,他受了很重的傷啊。”


    嘴巴裏吐出的血已經在胸前幹透,讓原本柔軟的布料如同被漿洗過一樣,變得硬硬的。


    五條悟覺得她說的是廢話,“那當然了,不然也不會找你來救命,隻有你的反轉術式能救他。”


    硝子查看完傷勢,緊張的心情又舒緩了下來,還不至於沒得救,如果是她的話,完全可以救回來。


    “這種程度的傷隻要救治及時的話,去一般的醫院一樣可以,不過,拖的時間有些久了,會沒命的。怎麽,難道他是術師?”


    “……”


    五條悟沉默了,此時的沉默恰巧說明硝子猜對了。


    硝子歎了口氣,例行公事般的指揮五條悟,“把他抱去隔壁的診療室。”


    硝子治療傷者的時候並不喜歡有人在身邊妨礙她,就算是不說話的站在那兒也會讓她覺得礙事。


    隔了一扇門,五條悟坐在診療室外的椅子上等。


    他的臉色不太好,也不過走了幾天的時間,沒想到回來後就失去了夏油傑的蹤跡,等他循著痕跡氣息和咒力的殘穢等找過去的時候,夏油傑竟昏迷在一處破敗不堪的房屋裏。


    那是哪裏,五條悟不清楚,但是夏油傑在那兒,就讓他在意起來。


    夏油傑為什麽會在那裏,夏油傑為什麽會受傷,究竟是什麽人傷了他,按照夏油傑的能力,五條悟不認為除自己之外,有誰能在這個時候傷到夏油傑。


    即便重生後,特級咒術師的名單內沒有了夏油傑的名字,但他知曉夏油傑的實力,哪怕遇到的是四天災,也絕對可以全身而退的。


    然而,不是這樣,夏油傑的胸腔和腹腔都受了重傷,以至於讓他陷入了失血過多的昏迷之中。


    他才離開了幾天而已,夏油傑就出事了,五條悟不可能不覺得擔憂和煩躁。


    說實話,在那個破爛不堪的屋子裏看到昏迷不醒,整個胸口都被血染透又變幹的夏油傑,那一刻,他連心跳和呼吸都忘記了。


    他站在距離夏油傑不遠的地方看著,第一時間沒敢過去。


    他幾乎感覺不到夏油傑的呼吸,就連六眼所看到的咒力都亂的不成樣子。


    他很怕自己來晚了,他很怕夏油傑支撐不住,他很怕再一次失去夏油傑。


    失去夏油傑這件事,生前他遭遇了兩次。


    重生後,他不想讓這樣的事情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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