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裏,宮內彌漫著暑天前的燥熱。


    承乾宮內,雲妃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如安低眉順眼跪在一旁,替雲妃捏著雙腿。


    “娘娘,您這幾日受累了。奴婢幫您換了一種香,最是清新安神”如安滿眼心疼,體貼的道。


    雲妃看著白玉琉璃香爐裏飄嫋的煙,聞著和往日的味道不一樣。醇厚中帶著清香,讓人覺著舒服。


    這幾日雲妃總被太後叫去抄經,動不動是站邊上伺候三四個時辰。雲妃敢怒不敢言,太後可是當今聖上的母親。雲妃哪敢抱怨什麽,能在邊上盡孝,是雲妃的“福氣”。


    她一回到自個的宮中,累得說不出一句話來。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裏被立過規矩?


    況且雲妃自小體弱多病,弱柳拂風。平日裏總是這那的不舒服,時常召太醫來扶脈。


    “娘娘,聖上晚間來承乾宮用膳”外麵傳來了響動聲,如月進來朝著雲妃道。


    皇帝要來用膳,換作別宮裏的娘娘貴人們定然是喜笑顏開。而承乾宮的人習以為常,聖上三天兩頭來。


    雲妃低低的應了一聲,姣好的麵容上充斥著倦意。她本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眼下半倚著靠枕微微蹙眉,誰看了不心疼?


    兩炷香後,如安見雲妃的氣息安穩,儼然是睡著了的樣子,才悄悄出來。


    “如安姐姐,今兒可是難得了。娘娘能睡的如此安穩,倒讓我們便宜了”宮女丁冬管著專職拂簾,平日裏雲妃有一點子小動靜都睡不著。


    丁冬每次小心翼翼,不想發出任何聲音。但總有走動的時候,稍不留神就會被罵。


    “噓,小聲些!娘娘累到了!”如安心一顫,生怕別人看出什麽,讓丁冬快別說了。


    “是是是,小聲些!”嚇得丁冬嗦了一下腦袋,不敢動了。若是吵醒裏頭的娘娘,她又要在廊下罰站了。


    趁著這會子的空檔,如安回到了後頭的下人房裏。同屋子的如水正在當差,如安回望了一眼,見沒人才把屋門關嚴實。


    如安是雲妃麵前的大宮女,平日裏專管用器服飾。隻見她打開了妝台上的暗隔,從裏頭掏出來了一紙包。


    如安的目光對視上銅鏡裏的自己,目似秋水、清秀可人,算小有姿色。平日裏在雲妃身邊服侍,如安要多樸素有多樸素。


    一是雲妃不喜,二是如安藏拙。牆打出頭鳥,沒能力在宮中出頭意味著死得快。


    如安給自己打氣,打開了紙包。薄薄一層細粉,是如安進宮時就帶進來的。


    本朝選秀分大選和小選,大選自然是選秀女,給皇帝充盈後宮、或是給宗親賜婚。小選便寬鬆許多,是選進來當宮女的。


    如安的父親是京中小吏,性子直得罪了上峰。舉家艱難之下,如安一咬牙,就去小選了。


    在外頭,不是嫁個窮舉子、就是嫁給小官吏,還不如去宮裏頭掙前程!


    入宮前,秦氏往著女兒手裏塞了這麽一包東西。


    “貼身藏好了!往後你若是想爭,有大用處!”秦氏麵色凝重,歎了一口氣“隻盼你在宮裏順意,安安生生被放出來”


    既然是進宮了,如安當然想掙個前程。可惜的是,進宮都有搜身這一遭。母親給的一包合歡粉,如安藏在了空心的銀簪子裏,才留下來了一些。


    如安回想往事間,南橘色甲蓋裏粘滿了細粉。


    “如安姐姐,娘娘要醒了!”丁冬聽到了裏頭的動靜,忙來呼喚如安。


    容不得如安細想,飛快的收拾好之後開門出來。


    雲妃悠悠然轉醒,外頭天色已是昏暗暗。如安掛著溫和的笑,拿著小銀勺往著香爐裏添了一些香粉。


    “內務府很是得力,這香果真是凝神靜氣”如月在邊上嘴快“娘娘睡得甚好,奴婢們都不敢動彈呢!還是……”


    如月話還沒說完,就被如意打斷“娘娘,聖上就要來了。奴婢服侍您換衣裳罷!下晌才送來兩身,娘娘去試試”


    雲妃一覺醒來,覺得渾身舒坦了不少。如月剛想說是如安心思巧,選得香好。沒想到被如意打斷,討巧扶著雲妃走了。


    如月嗬了兩聲,甚是不悅。


    “罷,別同她計較。娘娘用著好就行了”如安一慣是老好人的做派,息事寧人。


    “嗬!她仗著人豔麗有姿色,平日裏打扮愛壓咱們一頭就算了,眼下什麽都想壓我們一頭!”


    如月冷嗬“我倒是看看,她能笑到什麽時候”


    如安在邊上勸著如月少說幾句,準備接駕才是正事。


    是夜,承乾宮內很是安靜。


    今夜是如安當差,她候在雲妃的石榴紋幃帳外,等著傳喚。


    外頭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並著雷電猛然照亮了整個殿,雨滴聲混雜著裏頭翻雲覆雨之聲。


    外麵風嗚然,並著殿內嗚咽。


    如安垂頭不動,姣好的麵容上畫著清秀的妝。雲妃不喜宮中的人過於打扮,如安甚少往麵上抹粉。


    可今兒不一樣,如安緊張的手冒冷汗。


    殿邊上的茶水房內,幾個宮女和太監正坐著閑聊。宮裏是人多嘴雜的地方,誰都不敢多說話。他們幾個說是閑聊,不過是隨意說天氣而已。


    “殿裏頭叫水了嗎?”小順子甚是心煩,等著完差好打瞌睡呢!


    他師父不由分說的一個巴掌蓋下“說什麽話?還不給我閉嘴!裏頭的事情是你能議論的?”


    小順子猛然挨了一個巴掌,悻悻不語。


    雲妃累得已經睡去,而蕭秉在邊上不得疏解。


    雷聲隆隆,而雲妃絲毫沒被吵醒。


    如安挑著一盞燭火,思索著是不是量放少了。照理說不應該啊,娘說這藥粉烈得很。


    蕭秉煩躁的蹬鞋,他拂甩開月白色細紗,一窈窕身姿引入眼簾。


    如安正猶豫不決,最後一咬牙,將指甲裏最後的粉末挑到了香爐裏。


    “你在幹什麽?”昏暗的燭火下,蕭秉眯了眯眼,語氣中帶著甚多的不耐煩。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如安的身後,湊近了問。如安都能感受到背後蕭秉的氣息,如安渾身一顫抖,嚇得腿軟。


    不是,怎麽聖上走路沒聲音啊!


    “奴婢,奴婢……”如安哆嗦,認命般的閉上了眼。


    “嗬嗬,你居然……”蕭秉嘴角勾著冷笑,一把抓住了如安的手腕,強大的氣場肆虐著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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