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淺淺來找方高澹之前,瞿星宇和顧清池正在聊各自的近況。


    哪怕酒吧裏光線昏暗,瞿星宇還是一眼就瞧見了顧清池臉上的疲色,以及眼下兩片明顯的烏青。


    “你這是怎麽了?昨晚熬夜幹什麽去了?按說高考完,應該是最輕鬆的時候才是。”


    “朋友的妹妹病了,他們家裏人還在趕過來的路上,所以我替他們先照顧幾天。”


    瞿星宇剛才還是開玩笑的語氣,聽到這話,神色嚴肅起來。


    “那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實在不行,晚上的時候請個護工看著,白天你幫忙看著。”


    顧清池眼神複雜:“她離不開我,我一走,就要鬧。”


    瞿星宇抬了下眼皮。


    “離不開你?你們……”


    “我們在一起了。”顧清池唇角輕彎,像是說起一件稀鬆平常時。


    話雖如此,瞿星宇卻看不到顧清池明明在笑的臉上,有任何高興的痕跡。


    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該是這樣的表情。


    “她叫尚盈盈,你之前沒見過她,但應該認識她哥哥,尚峰。”


    瞿星宇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很快就從顧清池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了大概是怎麽回事。


    他輕輕一點頭:“記得,是個難得的天才。”


    說著,瞿星宇沒再提這個話題,轉而說起自己。


    “我這次回來,會待很長一段時間。”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導師說我隻知道專攻專業,不知道觀察生活,說很多宇宙規律,其實在生活裏可以窺見冰山一角,所以我打算……找個班上。”


    顧清池驚訝抬眸。


    “上班?去哪兒上班?”


    “還沒定,等上頭安排。來,好久沒一起喝酒了,碰一杯。”


    瞿星宇舉起手中的酒杯,英俊的眉眼中有飛揚的神采。


    不知道為什麽,顧清池總有一種瞿星宇今天格外高興的感覺。


    就好像發生了一件喜事。


    不過顧清池沒深想,隻認為是幾個兄弟好久沒見,所以瞿星宇顯得格外開心。


    爭吵聲就是在這個時候傳到他們這邊的。


    顧清池還沒來得及從爵士樂混雜著爭吵的聲音中,分辨聲音是誰的,瞿星宇已經放下了手裏的酒杯,快步往那邊跑了。


    因為太著急,衣角還帶倒了酒杯,酒杯裏的酒正好濺到顧清池的褲子上。


    但顧清池顧不上自己的褲子,因為他順著瞿星宇跑過去的方向,看到了麵無表情的夏淺淺。


    跑過去的路上,顧清池自嘲地想:他真是沒用啊。


    輸給了阿妄不說,連隻把夏淺淺當妹妹的瞿星宇也比不過。


    ……


    “怎麽回事?”


    瞿星宇問方高澹,看的卻是夏淺淺。


    方高澹最害怕的就是被這幾個人知道。


    他們這幫在一起玩的人都曉得,瞿星宇是把夏淺淺當親妹妹對待的。


    而且,敏銳一點的,還看出來瞿星宇對夏淺淺似乎不隻是哥哥對妹妹的照顧。


    更何況瞿星宇知道了,離秦妄知道還遠嗎?


    正當方高澹在思索要怎麽解釋才能讓矛盾最小化的時候,夏淺淺開口了。


    “沒事,就是他的女朋友……剛才找不到他,著急了,我帶她過來找人。現在已經找到了。”


    方高澹還沒聽到“他的女朋友”的後半句的時候,一顆心幾乎都要嚇死了。


    好在,夏淺淺是個心軟的人。


    他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在不久前,他還開夏淺淺黃/色/玩笑,說要在接風宴上,把夏淺淺送到瞿星宇的床上。


    他真不是人啊。


    想到這,方高澹看夏淺淺的眼神更加愧疚。


    周橙也不說話了,她已經從夏淺淺跟方高澹剛才的對話裏看出來,夏淺淺似乎不是她以為的那種壞女人。


    “淺淺,真的是這樣嗎?”瞿星宇確認道。


    他很確定事情不是這樣,但如果夏淺淺不說,他就當這是真的。


    隻見夏淺淺點頭:“是啊,不然還能有什麽事?”


    她微笑反問。


    瞿星宇便順著她的話說:“你自己對這種地方也不熟,還帶什麽路?跟在我旁邊,不要再亂跑了,你本來今天就身體不舒服。”


    顧清池的目光快速看向夏淺淺。


    她身體不舒服嗎?


    隻見夏淺淺眉眼彎彎地說了句:“好。”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惹人心動,旋轉燈球七彩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燈光和她的笑容一樣漂亮。


    夏淺淺笑起來真好看啊,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她有一顆小虎牙,讓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去摸一摸是什麽觸感。


    顧清池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夏淺淺的時候,就覺得世界上怎麽會有笑起來這麽可愛的小姑娘。


    所以他回去之後,從不畫人像畫的他,破天荒畫了一幅她的畫像。


    那副畫像,昨天已經被他搬出了畫室,放到了堆放雜物的雜物間。


    他怕自己看到那幅畫像,就會克製不住內心蓬勃的情緒,就會忘掉所謂的責任感,就會做瘋事。


    但思緒就此打住,他不允許自己再想下去了。


    他已經沒資格了。


    他已經……是尚盈盈的男朋友了。


    他不喜歡尚盈盈,甚至心裏其實有點討厭她。


    但是能怎麽辦呢?


    在一起了,就要負起在一起的責任。


    何況,尚盈盈是生命所剩不多的病人。


    顧清池突然覺得胸口直發堵,像是有什麽很重的東西壓得他不能順暢呼吸。


    “你們聊,我去趟衛生間。”


    顧清池微笑著拍拍秦妄的肩膀,朝衛生間走去。


    隻是等把頭轉到沒人看到的角度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泄了下來。


    他得去洗把臉,清醒清醒,也冷靜冷靜。


    他不能再去看夏淺淺了。


    多看一眼,他都要發瘋。


    什麽尊重祝福,什麽她開心就好,愛而不得,是真的會讓人變成野獸。


    隻是在走衛生間走廊的時候,卻正巧碰上了從裏麵出來的秦妄。


    “阿妄。”顧清池臉上重新戴上微笑麵具。


    他心裏有點羨慕秦妄,秦妄從來不隱藏自己的任何情緒。


    但顧清池不知道的是,最會隱藏的,恰恰就是他最羨慕的秦妄。


    秦妄看到顧清池沒有什麽意外,方高澹早跟他說過顧清池會晚點到。


    他一點頭,像是兩人從未發生過衝突的樣子,從從容問:“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


    其實來了有七八分鍾了。


    “我去上個洗手間。”


    顧清池正要走,秦妄突然長臂一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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